此时,皇上要发落一个身份可疑,企图谋反的人,没人敢叫皇上三思。

    单烨朝云风烈看过去,与他恳求的目光相撞,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里又闪过些许迟疑。缓缓地,略显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他看向云七夕,语气变得平和。

    “七夕,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是不是?”

    这话问得好生奇怪!傻子也能听出皇帝的偏袒之意。

    “是,此事与七夕无关!她不过才嫁到晋王府四五个月而已,她什么都不知。”

    单连城替她回答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至少在这一刻,局势已经无法挽回。

    云七夕缓缓回头,对上单连城幽深却很平静的目光。

    她想起他昨夜在七夕号上问她的话。

    权力与安稳,该怎么选?

    若是两样都不能给,怎么办?

    他似乎早已知道他走入了别人安排的棋局。

    此刻,大家都在看着她。

    单烨在等着她的回答。

    她微微垂眸,敛去了眼底的那丝光华,再抬头时,她看着单连城,眼底平静无波。

    “是,此事与我无关!”

    她轻声地说。

    说完,她看到了单连城轻轻勾起的唇角。

    单烨眯着锐利的眸子,点了点头,好生疲惫地摆了摆手。

    “把晋王带下去!”

    “是!”

    云七夕朝着大殿上缓缓趴下,一动也不动,只听着脚步声渐渐离去。

    他离她越来越远,她只觉周身都失去了温度,僵冷得连四肢都麻木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

    单烨转眼又看到了李安的尸体,怒意又起。

    “李安,入朝为官多年,居心不良……”

    整个大殿,都只有单烨的声音在回响,云七夕脑袋嗡嗡作响,只听清了最后四个字。

    满门抄斩!

    “不,不要!”李夫人已经哭得失去了力气。

    这时,单子隐却起身走到大殿中间来跪下,就跪在云七夕身侧不远处。

    “父皇,儿臣知道李安罪不可赦,但李家其他人恐是无辜的,儿臣斗胆,请父皇看在李安已死的份上,饶了李家其他人。”

    他此言确实大胆,众人纷纷不解。

    这一出显然也在皇后的意料之外,紧张之下,立刻严厉地喝斥。

    “太子,休要胡闹!”

    单烨愠怒地瞪着他,声音沉下,“太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单子隐却并无惧意。

    “父皇,李安之女李倩曾死在儿臣府中,也曾带给他们莫大的痛苦,儿臣心中一直有愧。儿臣想,李安所做这一切,定与其他人无关,还请父皇恕罪。”

    云七夕终于缓缓直起身子,看向跪在不远处这位外表温润的男人。

    好一个善良仁慈的太子啊!

    但是,单烨一定不会同意吧!斩草除根不是一向都是帝王的作风么?

    可,事情往往就是那样地让人出乎意料!

    就像饶恕了她一样,在询问过李夫人确认她不知情后,单烨竟然赦免了李家其他人。

    这真是皇帝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一场除夕宴热闹开场,却是这样的结局。

    吃一个除夕宴能吃成这样的节奏,也真是……醉了!

    出了这样的事,这场除夕宴自然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尤其是大殿上还躺着一个尸体。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场除夕宴了吧!

    参宴的人陆续散了,张沁雪与单景炎,云冲和单宝珠围了过来。

    他们都很担忧地看着她,恐是生怕她承受不住。

    云七夕却很快起身,一刻也没有多作停留,大步朝大殿外走去。

    这是一个不寻常的除夕,有悲,有痛!老天爷似乎也感染了这些,雪如鹅毛一般,大片大片,纷纷而下。

    太和殿外,陆续离开的人有很多。可却是异常的安静,全然没有了来时的那种热闹。

    空气里充斥着一种不安和紧张。

    云七夕能感觉到,有很多人都在偷偷地打量她,想看看她此刻是个什么表情,是有多伤心。

    可是她面无表情,她不会让任何人有幸看到她的伤心。

    她走在雪中,走得很快。

    “王妃!”戈风面色凝重地来到她的身边。

    “王妃!您,您没事吧?”巧儿的声音是哽咽的。

    云七夕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叹了一口气,“哭什么?这不是结局,只是开始!”

    戈风驾车,他们出了宫,往回府方向走。

    整个马车里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薄荷香。

    来时,马车上还有他,回来时,却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她压抑着心里的痛,催促戈风快一些。

    戈风不知,她为什么要这么急地回府。

    但她的命令,他会遵从,就像爷还在的时候一样。

    她的命令就是爷的命令!

    回到府里,云七夕匆匆进屋拿了东西,就让戈风再驾车返回宫里。

    半个时辰后,已是深夜。

    她跪在了承乾宫的外面。

    承乾宫大门紧闭,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很快她就变得像个雪人了。

    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尤万山手持拂尘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着跪在雪中的人,他有些不忍心地叹道。

    “晋王妃啊,您还是回去吧,皇上今日乏了,已经睡下了。”

    云七夕摇摇头,很是固执。

    “没关系,我等着,等皇上睡醒,等皇上出门。”

    尤万山又是一叹,他也算得上是看着她长大的,虽然他并不知她已非她。但人总是有恻隐之心的,从前皇上很疼她,他看着这姑娘也很顺眼,只不知她何时就变得这般固执了。

    “二小姐,这么冷的天,你若是冻坏了怎么办?”

    他没有再唤她晋王妃,而是唤了她一声二小姐。代表着他心头念的是她还是二小姐时的那份情谊。

    云七夕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善良的面孔。

    “尤公公,您进去吧,雪都落您身上了。”

    她说得很轻,却是让尤万山心头一软。

    他为难地扭头看了一眼承乾宫的大门。

    皇上并没有睡,今夜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皇上哪能睡得着?

    可是,皇上的心情不好,他恨,他怒,恐怕还有伤心和难过。此时的皇上只想静一静,他实在不敢在这个时候叨扰他。

    “尤公公,这天儿冷,您进去吧,我等着,没关系!”

    尤万山陪着她淋了一会儿雪,见她固执得很,没有半点儿动摇,最终也是拿她没有办法,只好任由她跪着了。

    地上的积雪很厚,云七夕就那样生生跪在雪地里,两条膝盖已经完全快失去知觉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很快,一件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眼前出现了张沁雪焦急的脸庞。

    “七夕,你不要这样,晋王殿下的事儿慢慢再想办法,皇上这会儿已经睡下了,明天一早来也不迟啊。”

    云七夕摇摇头,“不,我就在这里等。”

    看她这般固执,张沁雪知道劝不动她,急得不行。

    “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执拗呢!”

    闻言,云七夕竟然轻轻笑了出来。

    “是,我就是如此执拗!沁雪,是不是又对我有了新的认识?”

    张沁雪惊讶地盯着她,此时此刻,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最后,她还是没能劝得她起来,只好无奈走开。

    走到不远处立了很久的单景炎身边。

    “对不起,我劝不动她,要不然,你去劝劝她吧?”

    单景炎望着跪在承乾宫外的那个固执的背影,轻轻抿着唇角。

    “由她吧,此时没人能劝得了她,也许这样做,她心里会好受一些。”

    雪依旧在下,无休无止。

    不知过了多久,云七夕只觉浑身都麻木了,只听见身后传来了踩在积雪上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她身后停留了片刻,便径直越过她朝着承乾宫走去。

    他也是来见皇上的,尤万山给了他相同的答案。

    皇上已经歇下了!

    他点点头,“好,那我明日再来。”

    人家是多么地通情达理,不像她,就像张沁雪说她的,执拗,执拗到让人讨厌和憎恨。

    他转身离开,脚步停在了云七夕的眼前。

    云七夕已经冷得四肢僵硬,却是努力把背脊挺直了。

    在他的面前,再冷也要挺起脊梁。

    单子隐高贵的身躯蹲下,与她平视。

    他的眉头轻轻地皱着,雪花很快落在了他的头发上,睫毛上。

    “你不是一向很聪明么?你此刻是在做什么?”

    “我的事!”

    云七夕冷冷回应,多一字都嫌吝啬。

    单子隐轻轻哼笑,笑容却不达眼底。

    “你真的那么在乎他?值得么?”

    “我的事!”

    她依然是这三个字,面色恐比这大雪天的天气更冷。

    “再跪下去,你的双腿会废了。”

    云七夕突地瞪着他,没等她再重复那三个字,他就轻笑道,“不过,你说得对,这些都是你的事,跟我没有半点儿关系。”

    云七夕冰寒地眼神盯着她,一字一句。

    “你倒坦然,跟你无关?太子爷,今天这出戏唱得真好啊!我原来还不知呢,原来太子爷才是最会写剧本的编剧,应该给你颁发一个最佳编剧奖才是。”

    听着她的嘲讽,单子隐唇角勾着,眼底却并没有笑意,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付出的一切都是不值得的,你还会这般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