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阿鸟拒绝和两方见面当然不是因为心情不好……

    他预料官兵方面迟早要派人来妥协早已经做好拒见的打算一来表示自己对局势的绝对控制权;二来拿出对官方的十二分不信任的态度借以取得真正平等的对话。这是要进一步打击官兵打狗等主人。但官兵以投降为名显然有些突然投降代表什么?一支官兵来向一支小部队投降怎么可能?!狄阿鸟很难相信这是自真心而没有祸心的举动。

    与此同时他也为毫无瓜葛的秦一郎突然找来感到意外。他不了解秦一郎也不可能了解秦一郎。他确实觉得这个人突然不要命地跳出来投机倒是有些手段和胆色只是某种程度上的看得起。

    他和秦一郎的来往只是一个要进县城歇脚一个占据了县城强硬地拒绝。在当时的情形胜败只是刚有一些苗头在实力不均衡的情况下不代表什么秦一郎出于自保高高挂起没有什么道义上的谴责两人之间也谈不上恩怨。

    现在秦一郎却派人登门求见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呢?

    狄阿鸟不相信秦一郎是来解释两方之间的小误会他试着从投机者的动机上下手几乎可以得到明确的结论:秦一郎怀有更大的野心也是不得不背水一战的野心跑来拉拢自己对抗朝廷——

    历尽凶险好不容易达成一个不明不白的局面秦一郎有什么资格来搅局?!

    狄阿鸟自然也不能没有任何准备就接受游说。

    谢先令不把双方使者赶走的用意就是要让要官兵代表和秦一郎的使者见面。主臣二人在这一点上心照不宣怕三、五十人的树林营地藏不住形迹在营地北面一前一后消失。

    树林营地北面还是树林觅地席坐树叶阴影和阳光哗哗投射得人满身满脸。谢先令先把自己对秦一郎的分析倒出来说:“秦一郎借用百姓自保的心理成份乱杂。真正所恃者何人?!无非是几个亲友和一帮匪类。他先天、后天都有不足连十天、八天都扛不住来找主公说不定是来拥戴主公地——”

    狄阿鸟看他用充满征询的眼神看着自己歪着身子一动不动挥手道:“不要考虑。”

    谢先令从容不迫地掀了掀衣袖微笑道:“主公做与不做那是一码事考虑却是无妨把它弄清楚不就知道官兵最怕什么吗?!”

    狄阿鸟寻思道:“他们是怕我有能力截断关中?!”

    谢先令抚手笑道:“问题就在这儿。我们的人在对岸山区倘若全数北移。坐拥武县聚兵过万数。再图槐里。到时王在外而京都空虚唯能拿出手的二、三万精锐官兵在陇下且苦于无粮岂不是灭国之变?……”

    狄阿鸟冷笑道:“只不过是个想法一点儿也不现实?!”

    谢先令且不论能不能实现只是说:“倘若我们真这样鱼死网破。为祸够大吧?!”

    狄阿鸟懒洋洋地甩片树叶轻慢道:“这群官兵中还能考虑到这些?!”

    谢先令顿作沉容寥寥论道:“天地广大智士众多皆汇聚于朝堂。主公怎因打了两场仗就视天下无物?!”

    狄阿鸟端坐起身辩解:“军师怎么说着、说着教训人来?我不过是说——他们倒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历来人人显而易见足以想到的祸事只要不直接关系自己未必肯有一、二人真正留意愿意为之付出的更是少得可怜……

    “正所谓君王有误。臣下们明明知道却还是麻木服从的多。难道我不应该小看他们三分?”

    谢先令笑道:“朝廷上下比杨乾金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人多的是。这些人狡诈归狡诈却无以成事但正因为如此我才害怕主公眼里都是这样地人。因而开始骄傲自大!”

    他看狄阿鸟连说“不会”“不会”继续往下讲:“官兵方面来得突然怕是赶来帮你做主……”

    狄阿鸟原本觉得秦一郎是来拨弄是非的经谢先令做此分析恍然道:“我明白了!”他看住谢先令嚷:“军师吃过仙丹不成?!”

    谢先令笑道:“我这不是反复琢磨才得出地结论?!主公才智过人。想必心中已经有数了吧?!”

    狄阿鸟点头道:“官兵这时已经赶来低声下气。断绝我和秦一郎联合的可能性最大。他们要是断绝我们这种联合的可能战好战。招降好招降……毕竟秦一郎现在也没什么出路。一旦断了他的愿望他反而折回来帮官兵度过难关。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一定要问问看是谁想出这么高明的主意来着。”

    两人商量到这儿起身走回营地现情形有点儿不对连忙招来一名弟兄。

    那弟兄揉着脑勺乐滋滋地说:“压寨夫人刚才提把宝剑带几名弟兄把县里地使者拽出来亲手剁了!”谢先令不由大骇抓住那弟兄衣裳吼:“我不是让你们看好他们的么?!”那兄弟当即傻了眼连忙问狄阿鸟:“军师大不过压寨夫人吧?!”

    狄阿鸟感到头有点儿晕捂着脑门两腿有点儿飘。他摆手略一示意不停歇地往里迈步走不多远见田云和另一名官兵站在秦禾前头毕恭毕敬地说话立刻把身边那兄弟逮回来问:“谁让他们见公主的?!”那兄弟大牢骚说:“他们大声吆喝让小公主听到了!”

    说话这会儿田云远远看到了狄阿鸟露骨地笑了一笑。

    狄阿鸟把这一笑当成三、五十句幸灾乐祸话儿蹭了好几蹭才迈过去打招呼:“云。来看你家公主呀?!”

    田云正色道:“禾公主就是禾公主……收敛一点吧。”

    秦禾瞄过狄阿鸟一眼似乎有求于人慌乱地说:“他对我可好啦……”

    她想了老半天挑挑拣拣草草低嚷:“把珍藏的苹果给我玩!还有……还有……”她正苦于无辞。陡然看到一旁拴着的骏马眼睛一亮说:“还用马牵着我出去打……”狄阿鸟听着耳朵别扭他觉得秦禾是想说“去打猎”觉得这谎话太烂刚要补充只得到秦禾断断续续地补充上来说:“打坏蛋。”

    狄阿鸟给听傻了心说:“说什么假话不好说我把珍藏的苹果给你玩。我有那么无聊吗?还有什么出去打坏蛋也只是二、三岁小孩才这么叫嚷。看你也像阿田那么可爱怎么没有阿田十分之一聪明?!”他怕秦禾做贼心虚瞒着自己说的有话总是有点儿疑神疑鬼不由嚷道:“田云?!我这里欢迎你吗?!赶快回你河对岸去……”

    田云笑道:“我不光不回河对岸还要向你借两匹马!”狄阿鸟怪他不接受自己的劝告。怒道:“不借。”田云话有点儿怪说:“那我可真回去啦?!”

    秦禾却大大吃惊更正说:“借吧。要是你都不舍得就把拉我车的马借他——”她飞快地补充说:“他代表全军将士为你求情代你请官要爵?”狄阿鸟“唔”地一声上下打量过田云再抬头看一看今天地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地而后不敢相信地说:“谁让你代表全军将士的?”

    田云出示一折说:“此张郎将手书只要你点一点头。他甘愿——来你面前负荆请罪!”

    狄阿鸟把张怀玉恨得牙根痒痒更不信立场不同已经事到如今田云会老老实实到不夹带另一封信的程度说:“你让他先来。我剐了再说……”

    秦禾大叫:“婉儿。你快来。”

    她带着自己可以做主的样子带着几分滑稽说:“这里说话算数的是我婉儿姐姐。”

    狄阿鸟大怒恨不得立刻要谢小婉好看。

    谢先令连忙拉住他地袖子轻轻地说:“主公让他去吧。”

    狄阿鸟觉得谢先令不会无缘无故开口答应说:“好。”

    他说完看到谢小婉和她那瘸腿师姐手拉手站在不远处大笑确实感到后悔。不过还是喊张蛋一声。让他给田云准备马。

    田云顺便问他:“你没有什么条件要提?!”

    谢先令立刻谨慎起来怕狄阿鸟的要求过高或过低。

    狄阿鸟也扭头找到他的眼睛看了一看。这就说:“我什么条件也没有只是信不过你们想要陛下的铁卷玉札山河盟誓!”

    此话惊天动地。周围张口结舌表情各异谢先令也觉得他太疯狂咬牙痛恨。狄阿鸟却静静补充说:“其实我来关中地时候就想要只是还没有来得及。”

    田云觉得脊背上有丝凉气连忙说:“要是我一句话也不说你一定觉得没有诚意是不是要杀我也不好说。我只是想问博兄一句你是不是弄错了把封臣之礼看得太隆重?!何况山河盟誓?要陛下携太牢、少牢临江约誓哪里是你小小土司能承受得起的?!”

    谢先令觉得狄阿鸟不能不知道咳嗽道:“怎可无免死金牌?!”狄阿鸟确信秦禾没有乱嚷笑道:“我还打算率十万余众内附呢反正你也不是为我去请官何必那么认真?!”

    秦禾却最先恢复过来嘿嘿地笑道:“他要铁卷要就是看我父王给不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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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阿鸟送走田云想自己将来定要仰谢先令之智回头寻到他拜于面前。谢先令大吃一惊连连说:“主公这是为何?!”他看狄阿鸟郑重连声说:“主公有事托付尽管言明怎可轻易屈身?!”狄阿鸟起身携住他地胳膊心想:你知道我身份万一变卦怎么办?不如先和你结拜为兄弟。因而笑道:“刚才拜你是谢你你可愿意与我结为异姓兄弟?!”

    谢先令连连摇头说:“既已认主怎可僭越?!非是不能实是万万不可!”他看狄阿鸟再三请求督促说:“主公向来不是委婉之人有事尽管说事休谈结拜……”

    狄阿鸟只好不作强求思衡再三轻轻说道:“身边地人都喊我阿鸟你知道吧?”

    谢先令奇怪地说:“知道。”

    狄阿鸟望住他告诉说:“这是我的真名。博格者鸟也。

    博格阿巴特者凶悍之鸟也。”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真名叫狄阿鸟。”

    谢先令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一双黑眼豆亮闪烁却看狄阿鸟之严肃前所未有只好耐心地听着。

    狄阿鸟话到嘴边却又犯难犹豫片刻寻思道:史文清心还是在我这里地吓跑一时却吓不跑一世若老是藏着不说岂不是太不真诚。想到这里狠狠舒了一口长气说:“我父曾拜将征西。我叔就是朝廷大敌——夏侯武律。”

    他死死盯住谢先令想知道这个狡诈的败类到底有什么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