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的是黄英妞领的一群勇妇她们没有像样的帽子就用皮革裹住头缠着皮毛远远看去像是一群下山的猩猴子。她们一到就像萨满们那样怒吼呐喊怪男人们不出力、不拼命。万彪和黄英妞说了两句立刻得到阿妈的支持便带几十人马向左下迂回等敌人再来时自击敌侧后。

    眼看天已将黑万马业已整顿好兵马将驼马牲畜围圈成阵。可那支人马却依然不来攻打只派了两名手执火把的敌人出阵。他们由远而近喊“弃械投降可不杀”的劝降话。

    众人无不觉得他们是真在劝降倒是考虑这一场恶战能打成什么样。万马恼恨掖弦射杀一人心里也摸不准敌人要干什么仅仅鼓励众人说:“咱们这片聚居地足有上百里敌人虽然自中插入实际却没有杀伤多少。只要纳兰山雄领兵来救咱们便可转败为胜!”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却没有半点底更清楚纳兰山雄非到一两天后才能得到信等到出兵不如等自己的尸骨冻成冰棍容易。

    渐渐的他越来越没有耐心虽然知道鱼木疙瘩也不知道敌人突然到来的缘故却很想扯住他的衣襟刨问这是为什么!这时鱼木疙瘩便建议他派两个人挑着白旗去试探借着问问对面的人马为何亲者痛、仇者快的机会摸摸虚实。

    可问了一圈众人皆不敢去他只好指派万武说:“你去吧!倘若他可退兵你便留在那儿做人质!”万武愣了一下正也要不肯。黄英妞已拦个结实。她不知万马是以子励人掀了万马就闹了个天昏地暗。

    鱼木疙瘩也畏黄英妞的强悍听她叫嚣“谁也不派”。终究也没指人出马。

    众人就这般等着饿了拖回死物生吃累了相依为歇。

    飞鸟的伯爷爷和图里老爹本无太多精力又害怕诸人出事眼看他们就这般对峙只好离了队伍回去找寻。走不多时便觉敌骑四处奔驰营帐纷纷起火。三位老人相顾无言正黯然念叨“完了”被十数敌骑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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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与万马对峙的敌阵中正站着一名高大威猛的老人正是福禄无疑。

    只见他蔑视地一笑。举着马鞭给自己的孙子讲:“这群羊突然不跑了倘若爷爷的狼群还要驱赶就要撞到他们地硬角上弹回来。爷爷呢见自己带的人不够就在羊群旁觅食的狼一样。就在远处盯着让它们怕让它们疲惫。只要等从两侧杀进去的战士把该撵散的都撵散我们就可以退到东南那片抢回来的营地去吃饱了喝足了明个一早就可以撵着他们跑。”

    少年欣喜地赞叹:“阿爷真厉害怪不得许多小孩听到阿爷的名字尿裤子!”

    福禄出山崩海裂般的大笑用指头点着对面叮嘱说:“几匹狼就可以看住一群羊。永远也不要被他们的数量吓倒!”

    说完他的眼睛已经转到一群俘虏身上。俩仨妇人浑身抖地爬在地下刚动一动。福禄地手心往下盖了一盖立刻刀起刀落。几颗人头滚落在地。

    福禄左右巡视声色俱厉地问:“告诉我狄飞鸟在哪?说了就可以活。”

    随着一声声“不知道”、“怎么知道呢”已是数十头颅滚抛。

    雪地里弥漫着一团尿骚味。

    忽而远来的武士又从马上抛下一个。大声说:“我们看他像个萨满。就掳了过来。他可会伤人地!”

    福禄往下一看是名比自己衰老得多的老人。诧异地问:“他还能伤人?”

    地下的老头咳了口血喃着雪沫抬头唾了一口无所畏惧地说:“想不到福禄就长你这样。阿鸟已经远走高飞了我是狄飞鸟的阿爷夏侯武律之伯父!既是血债血偿你也可用我的血祭奠你活蹦乱跳的儿孙活着地死去的。”

    福禄阴沉沉地说:“可你毕竟是夏侯武律的伯父倘若肯求饶我就放过你恩养你!”

    飞鸟的伯爷爷与他怒目相视问道:“怕了?”

    “哼!我看你也像个巴特尔就给你个全尸。”福禄扭了头给身边的少年说:“就是他的阿孙杀了你的阿哥你敢用弓弦勒死他吗?”

    那少年应声下马接过递来的劲弓在两名战士的帮助下扣住弓身一脚驻老人上辈两手使劲拽绞。飞鸟的伯爷爷地笑声突然止住面色青紫腿脚乱舞了一阵。

    从始至终福禄的眼睛也没有离开他的身躯直到他已无声无息地歪倒吩咐道:“把尸体送给朝廷让他们听听我们的捷报吧!”继而他想起飞鸟伯爷爷那令人心惊肉跳的诅咒便咬牙说:“去!告诉万马只要他肯交出狄飞鸟我就放他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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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鸟外出打猎走了二十里就被敌人圈到一片树林。

    他裹了一车地妇孺进不是退不是抵御不一阵就觉车厢被穿透数箭。

    车厢挤得太满两枝射敌的大箭已把图里图利的四妹和图里图利的侄子穿透。敌人刚被射退图里花子就冲到车厢后面。她就看到滚出来的大人和孩子一拽一个往车厢下填。张奋青也来帮忙一拽拽了两手血而图里月手舞足蹈地反抗、痛哭。他只好六神无主地冲飞鸟大喊:“阿鸟!你快来看看呀!”

    图里图利赶上去掇了自己女人就给一巴掌这才将她塞到隐蔽处。很快朱玥碧和他姨母抱头去找阿鸟见他把阿狗藏到胸袍里才松一口气。她们这就手抖、脚抖地拔袍子给阿狗叫魂。飞鸟见她们拔不开连忙把阿狗递过去。他少了个累赘一转念就出了冷汗心说:顺璜水来的是疑兵。

    他这就替万马着急安排图里图利、牙猴子几句喊上赵过突围。向营地杀去。

    出了林迎面就是十多敌兵。飞鸟眦目开弓弦声响处箭流星正中右敌骑。那人惊呼一声落马。转瞬间迎面两骑来截人翻仰在奔跑地马上飞鸟俯身伸臂掏翻一骑回看赵过被人阻挡。正舞动双锏擂击敌人马头。便翻身又射一箭。

    赵过击烂马头瞬间追赶到飞鸟左右。敌人见他二人势凶难拦纷纷包抄放箭把二人且拨且走之势追成落荒而逃。

    飞鸟、赵过只求摆脱他们地奔追左右还射好不让他们衔马跟紧哪顾有效杀伤。正走得急。前面齐声喊又杀出一支十余左右的人马把嗖嗖地羽箭射来一片。

    一人拦到飞鸟前面挺枪来刺。飞鸟弃弓相迎拧腰纵臂把他拽了一跟头。不想他空嘶的马匹却一下挡路。“笨笨”急急打了一个弯转圈斜走将飞鸟带入他们地包围。飞鸟拔刀猛砍将一人朵翻。紧接着架上一矛回砍向敌人的马头。那马龙腾虎跃般悲嘶翻滚猛掀猛踢。飞鸟趁乱直进东挑西打。顷刻间又戳死数兵。

    眼看就要杀到赵过跟前远里伸出的套马杆。

    束到他的头上。那使索之人远在六七步外进不能进只好打马后拽。飞鸟拽了杆相抗霎时已被拖得不由自主等挥刀断杆身子几乎与马身伸平。只有一只腿扣盘马上。

    背后敌人看得仔细。一矛搠了过去。他便吃不住劲被人掸落马下。

    赵过被三四个人缠住。正左右不得进突见他受伤急痛之下生出来一股巨力一锏砸翻一人又撒手一锏二十多步远将敌颅打成摇荡的残枝。飞鸟忍住疼滚身大喝一刀斩向踏向自己的战马竟豁切而过。

    他欣喜若狂也不求攀马只是浑如血人般左斩右呼。突然他眼里映入一马马头想也不想疯不癫地弓身去撞。“轰隆”就是一声马倒雪地的巨响。残敌震惊。他们本见飞鸟头上扎着两只长箭身上鲜血淋漓正以为他已是强弩之末不想他竟瘸了条腿擂翻一匹骏马再环顾左右已伤亡数人这就说声“退”。

    看没了马、受了伤的敌人在后头半滚半爬赵过也不追急着抢到飞鸟身边。飞鸟刚砍了眼跟前的伤马一屁股坐到地上胡乱晃着脑袋吐了一口干痰傻乎乎地说:“撞得太狠了头晕!”接着他摸了摸马突然摁条马腿让赵过看嚷道:“一推倒马利害吧!是长生天保佑的。我知道它怕我撞它我就撞它它腿是折了地。你找匹好马我再试试。”

    赵过嘿嘿地笑捡回兵器给他裹伤却觉他一歪头又说了句“晕”说倒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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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倒就到了天黑。

    他醒来时才知道赵过见自己昏倒把自己拖回林中差点吓坏众人。他摸摸拥在自己怀里的朱玥碧又啃了个雪团子清醒许多。图里图利让他听外面地喊杀声。他才知道营地即将不保不禁默默想道:即使我没有昏倒带赵过杀回去也晚了。敌人非是预料到消息的走漏早早出兵藏匿不可。可敌人会藏在哪呢出营打猎的人怎么从来没有碰到过?

    很快他又想:以今天遇敌时的天色和猎人们的疏忽来看他们藏身的地点就在西南方斜走地山麓地带。到了冬天迎风的山麓无人肯住无猎物愿意躲藏自然是陈兵隐匿的好地方我还沾沾自喜以为我自卖其短反其道钻风口子的计策高明没想到和敌人想到一块去了。相比而言我拉了一营的人马无隐蔽性可言很快就从隐匿变成劣势防守要不是以纳兰山雄出兵为条件可谓蹩脚极了。而敌人则不一样用少量的……

    飞鸟脑子一下闪亮突然大叫一声:“敌人人马不会过五百人。万马阿叔不是没有破敌的可能!”

    朱玥碧看赵过和图里图利围到跟前就擂了飞鸟一下问:“你怎么知道?还是先想想咱们吧。再出不去孩子们怎么办?图里花子打张奋青几个去接家里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到你伯爷爷他们!”

    飞鸟这才知道自己的巴牙们已经走了个差不多是不能拉上几个人回营地找万马。他回头给图里图利招招手说:“你和赵过一起去。找到万马告诉他:敌人人数不多入营后分兵将领身边未必能有上百人找准了打!”

    图里图利知道事关重大立刻“嗨”了一声转身安排图里花子和图里月说:“你们也拿上弓箭跟杨林和路勃勃守好孩子们守好阿鸟!”

    众人看着他两人转而掀了车帘子。问又怕又饿的孩子们还能不能撑得住。正说着又有人入林。直奔这里。

    杨林几个警告了几声这便过去不一会便把几个浑身抖的男人送到飞鸟面前。飞鸟一看模样就知道是营地里散落地百姓这就告诉他们说:“怕死不?我在北面打了一仗要是你们把马尸体拖回来。咱们就可以有吃的了!”

    他们走后朱玥碧奇怪他不让杨林他们去便问出声:“他们会回来吗?你怎么不让咱家地人去?”

    飞鸟趴在她耳朵边低声笑道:“废话。咱好歹也是活人有车有火有兵器他们偎着咱们心胆都壮怎么会不回来?至于让他们去那是以为他们都没有马遇到敌人不活就死。不暴露咱的行踪!”

    朱玥碧见他自信的神采忍不住在车厢地背影里啄他。立刻飞鸟受到鼓励把自己暖热乎的手伸到她的衣裳里摸。朱玥碧一阵心旌动摇虽然知道自己和他掖一条皮褥子。还是怕车厢里的孩子们知道被不慎在意的几个大人觉咬着细银碎牙抖。

    飞鸟不肯罢休问她:“看我被赵过拖回来你哭了没有?”

    朱玥碧本来想不承认可怕他不肯罢休。就低声说:“哭了!”

    飞鸟很满意。却又问:“要是我腿瘸了走路和阿狗一样。两步磕掉一个牙怎么办?”

    朱玥碧这才知道他看上去是大人心里还藏着孩子气是让自己喂他一样亲他只好扭了头含了他的唇吻。正是浑身恍不胜力、浑身燥热地时候听到图里月说:“那几个人真拖了马肉回来给我们了一大块能不能生火?”

    飞鸟点点头说:“可以了!他们跑了那么远地路又打了一晚上仗还能顾上方圆几十里?都吃点东西吃好了才不冷。”

    图里月刚带着下车的孩子们走朱玥碧就觉飞鸟在解自己地裤子不禁大吃一惊连忙说:“冰天雪地里怎么可以?进车里也行!”正推辞着感觉到一个热乎乎的东西不禁浑身一震“嗯”了一声。

    飞鸟含糊不清地说:“命说没就没了!还怕什么?”

    他们却不知道车里还有人顶着马车晃动。只听得阿狗奇怪地大叫:“晃!要跑!”朱玥碧的姨母怕马车真的跑了只好抱着孩子下车。她一下来就看到蠕动的两人立刻厌恶地掩了阿狗的眼走了十几步才敢低声说:“禽兽呀!雪上都搞——也不怕冻住!”

    她往火堆里走一眼就看到了杨林。杨林正在树边切马肉见到朱明碧地姨母抱着阿狗来到就牵强地笑笑说:“阿婶。您可别让孩子着凉不然阿鸟又要脾气!”

    朱玥碧的姨母把眼睛放到他宽大的身量和俊秀的面孔上又心疼又怜惜地说:“这么俊俏的后生学门手艺不好?这一出来怕是一辈子都回不去了!你怎么就肯跟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野蛮人呢?那个人哪他我都说不出口的。”

    杨林挺了刀低下寻了一周脸色青白不定地说:“以后别跟我说这些了。要说你当面说他当面说他他反而会尊敬你对你好!杀人不眨眼?婶娘是不知道打仗的时候眨一眨眼死的就是自己。有时候那都是难免的。你看他表面上凶其实对人很好哪怕知道你错了还能原谅你!”

    朱玥碧地姨母大奇小声问:“你怎么了?让我把话说给他?我长几个头?上次接我们回来人不是现在还在讲说有个人给他顶嘴他一砍就把人家的头砍掉了问:哪个再敢吭一声?”

    那一仗杨林不在场只是把听人后来讲解释出来:“打仗时不一样打仗时谁不听就得杀。错的不是他是牛六斤。阿鸟说自己带了救兵让人别慌他张嘴就说漏了。牙猴子知道人人都要不愿意你说他不把人吓住怎么办?”

    朱玥碧的姨母转而捏了另外一个理由问:“那些马匪都是杀人成性的主怎么就动也不敢动任他杀了自己地兄弟?那大瓢把子怎么一口一个他兄弟?他恶好杀生下里带的跟他阿叔一样!

    “那年他阿叔要南下报仇就让咱中原人站成队问:告诉我靖秦王族都猪狗不如。哪一片声音稀了他身边的恶人就拿着一把好长好长的刀一次砍几个人头一遛一遛地杀过去。人说他杀中原人杀了八百万!我听都听得怕得呀就想藏地窖里让人给口吃给口喝。我跟我外甥女说了她也怕天不黑就关门整晚地和我偎一块说:咱练练那句话吧说顺口了才答不错。

    “哎死了一个现在又降了一个又要了她。俺外甥女侍奉了这个侍奉了那个命苦呀!”

    杨林愣了一下问:“八百万?”他摇摇头说:“不全是他们杀的。朝廷的人也杀自己人夺粮食淫女人。阿鸟去勤王就是不让我们掳掠把人饿跑了好多。你说那一身武艺地人都去了哪还不是去杀人去了?杀人我也杀惯了不杀别人自己就得死自己家地人就得死。要是咱到没吃没喝的那一步还得杀人不然咱大大小小多少口吃什么?”

    朱玥碧地姨母突然严肃地说:“你今天尽搅话以为我不知道吗?那天去扑阿鸟的人就是你。阿鸟喝醉酒忘了要是想起来呢你可怎么办好?”

    杨林呆了一呆却微微笑着摇头掇了肉就走。朱玥碧的姨母也跟了去心里只是想:难道不是他?那会是谁呢?走掉的人?非是那些走了的人不可他们觉得不怕了回来捅一刀。真杀了也就真杀了俺侄女反能凭着姿色寻个有势的。

    他们翻了一回的火吃了一半朱玥碧才挽着飞鸟到来脸上说不出的娇羞妩媚连话儿都有点娇滴滴。她伸着双手要来阿狗偎着飞鸟让他看阿狗嘴上的油说:“给他起个名吧?阿狗阿狗的难听。”

    飞鸟笑笑:“好听!我还阿鸟阿鸟的呢!阿鸟哪有阿狗好听?我表哥还叫沙獾!等结”一想他想到了自己已经提前结了就伤感地说:“等找到我阿妈了让她给阿狗取名!要是嫌她取得不好就让我先生取连我的大名一块取!咳!也不知道他们这会在哪等熬过这朝不保夕的日子我就去中原找找看!”

    图里月连忙说:“不会有事的。

    主母都是一身的本领哪这么容易就——”

    飞鸟同意她的话点点头说:“倘若他们落到朝廷的手里阿舅家肯定会有消息。没有消息就等于告诉我没事。三五十个普通贼人还看不到我二阿妈的眼里更不要说我阿妈了!”

    朱玥碧突然不笑了忧虑地问:“可你阿妈怎么看我?”

    飞鸟也颇踌躇继而嘿嘿地笑安慰:“没事顶多把我拉去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