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弯弓搭箭一箭射落范文虎的帅旗。紧接着把大弓扔进贴身侍卫怀里从背后抽出马刀纵马突入敌军当中。

    几百名骑兵跟在他身侧策马挥刀如虎如羊群般从混乱不堪的新附军当中踏出一条血河来。

    文天祥给李兴和萧明哲的将令是缓缓撤回福建寻机歼灭敌军一部打痛范文虎让他在接下来的福建保卫战中无所作为。经过与参谋人员商议后李兴和萧明哲现这项任务完成起来有点儿难。难的原因倒不是因为新附军的战斗力强大而是因为范文虎这个人根本不能以常理来衡量。

    简单一点儿说这个先是靠做了人家女婿换来大宋军职然后把长江防线拱手卖给北元的范大都督根本不认识羞耻二字。只要你不把他的命要走不把他所依仗的万余核心的部曲打光了他就像个苍蝇般没完没了地纠缠你。无论打多少次败仗损失多少人马他都不会在乎。打了败仗他会向上边报告说是战略撤退。损失了兵马他会从当地百姓中“补充”。核心部曲中随便派出几个士兵来就可以抓到数十百姓。原来的士兵就可以升官为百户千户两浙新附军人数就会迅恢复原状。靠这个办法范文虎在临安战败后不到二十天就把在临安城下损失的几万人马“补充”了回来。两浙的几番恶战张唐、杜浒、李兴、萧明哲四部每部消灭的范家军都不下两万但范文虎麾下依兵马加在一处依然是二十余万只多不少。

    这二十万人数是他富贵和功名的根本有了这个数字范家才能坐稳两浙第一豪门的位置他范文虎才能保证在忽必烈眼中地位不倒。至于临时抓来的自备兵器铠甲的百姓有多大战斗力范文虎不在乎他也没打算真的凭着这些人和破虏军硬碰。他只打算在元灭宋的最后一战中赶上去打打外围的太平拳从厚厚的功劳簿里分几页出来给自己的官位下垫几块镀过金的砖头给自己子孙留一些可以让元庭重视的功绩。

    所以范文虎跟在回撤的破虏军身后不战也不走。破虏军停他就停破虏军撤离他就尾随前进。偶尔破虏军反击范文虎立刻壮士断腕扔下一部分非嫡系士卒断然后撤决不给萧、李两人留下和自己碰面的机会。

    李兴和萧明哲反复核计制订了一条颇为冒险的计策。先分兵撤离然后各自掉头回杀避开范文虎布置在外围的警戒人马直扑他的中军。如果范文虎布置在外围的警戒人马对他忠心不二现情况后迅回援破虏军就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不得不放弃范文虎从重围中突出去。如果范文虎布置在外围的警戒人马不敢回援或者回援动作稍慢。两支破虏军就可以做一次钳形配合击溃范文虎的中军嫡系让他短时间之内恢复不了元气。

    参谋们根据新附军的士兵作战力军械铠甲配备情况行军度和范文虎的扎营习惯等情报很快敲定的行动细则。破虏军中没有久经沙场的名将注定他打不出官渡之战、淝水之战这种一战定乾坤的决定战役来。但这也让破虏军上下对将领个人智慧的要求降到了最低不会奢望那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传奇。而是踏踏实实地协助参目人员将一些战争的因素量化带入布局谋划当中。例如后勤补给的计算敌军人马中老兵人数和新兵人数的分别统计强弩、硬弓和重甲在敌军中的配备情况等。根据这些情况再制订出相应的计划来供主将选择。

    如此一旦行动展开除非自己这一方主将过于白痴或者敌方将领是个盖世英才否则结果都不会太出乎人的预料。

    显然范文虎不是什么名将。他老老实实地按自己的习惯扎了营也按自己的习惯在中军外围南方和东方两个方向布置了外线营寨。唯一的变化是今夜他放在东侧外围营寨的主将是田凤鸣这个文职而田凤鸣现中军大营被劫的情况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走。

    田凤鸣一逃萧鸣哲这路破虏军立刻没有了后顾之忧一直负责监视东侧敌军行动并量力进行阻击的斥候们立刻在空中打出了相关信号。萧明哲看到信号马上对战术做出调整全军扑向范文虎的后路。

    后阵一乱已经被李兴冲得焦头烂额的范文虎立刻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在他眼中对面不远处那个呼喝酣战的宋将简直就是个莽夫作为一军主帅不在后阵擂鼓助威监督麾下将士冲锋而是提着把血淋淋的刀冲在最前头专往新附军的薄弱之处杀。片刻之间范文虎布置的阻击阵地已经被他突破了三重每一次突破后他都立刻拨转马头利用战马的冲击力将这一层新附军分隔成碎块。然后破虏军步兵就会排着队杀过来将不肯放下武器的范家军一一格杀。

    “火箭令左营和右营人马向中军靠拢!契丹铁卫准备出击!”范文虎低声喊道同时向身边的亲兵使了个眼色。此刻营寨内被着了火的帐篷照耀如白昼般亮他已经不敢再挑起帅旗也不敢大声呼喝。包括李兴在内来袭的破虏军中有几个人箭法甚高已经两度射落了他的帅旗现在双方距离不过二百步如果被人看出自己是主帅说不定李兴那个莽夫就会拉弓射过来。虽然身上的猴子甲的防护力惊人范大都督可不想亲自去试黑漆弓的穿透力和猴子甲防护力那个更好些。

    亲兵会意地点点头跑开数步点燃一支火箭。凄厉的嘶鸣声和绚丽的焰火立刻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左右侧新附军将领一看立刻奋不顾身地向中军靠拢过来。而范文虎和自己的贴身侍卫却趁着这功夫悄悄地拨转了马头。

    “做女婿换功名的小子哪里走!”身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范文虎的身体在马背上晃了晃蓦然回只见李兴放弃对手拨马向自己冲来。

    “坏了上当!”两浙大都督范文虎立刻知道自己中了人家的计。

    中军战旗被射落后李兴也失去了目标乱军之中根本不知道范文虎转到了哪个方位。旗花火箭一出他立刻把目光转向了范文虎的亲兵。报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喊了一嗓子。居然真的让范文虎回了头。

    李兴脚磕马腹策马撞倒两个新附军。弯刀一挥借着战马的冲力将迎面冲过来的一个新附军千户抹去了半截。

    胯下的战马雪无痕是破虏军用钢弩从北方换来这匹产自上京辽国马只有四岁口跑起来就像风一样。几个新附军骑兵冲过来拦截他被雪无痕纵身一跃就甩到了身后。跟过来的破虏军骑兵立刻迎上去将李兴的后背护住根本不给别人从背后伤害他的机会。

    一杆铁矛迎面刺来借着火光李兴看到对手凶悍而茫然的眼神。不止一双在对手的身后和身侧还有三十个脸上带着同样绝望的武士。那是范文虎麾下的契丹铁卫忽必烈赐给范文虎的私兵如果范文虎死他们全部要殉葬。

    长矛一往无前直奔李兴小腹。马背上的武士狞笑着身上的甲叶在颠簸中出哗哗的声响。这一矛他算得相当精确纵使无法将李兴挑落下马对方手中的马刀也砍不动他护身的精钢罗圈甲。

    刀侧与枪尖相交擦出一串凄厉的火花。李兴用刀侧面将刺来的矛杆拨歪借着马冲到了对手近前两匹战马在相撞前的瞬间彼此错开李兴的手腕一压刀刃偏斜下快从对手身侧冲了过去。

    长长的刀刃在对手的战马身上划过开出了一条暗红色的口子。眼角的余光中李兴看见那个契丹人手拼命想安抚坐骑结果血如喷泉般从马刀切开的口子射了出来然后他听见了契丹武士的落地声和战马无助的嘶鸣。

    科学院专门为骑兵设计马刀样子细长刀背轻薄不利硬砍但利于划切。对付契丹骑兵上身的罗圈甲有不逮但对付战马的皮肤却是轻而易举。一旦造成创伤就会血流不止对方的骑兵就会变成步兵进而被接踵而至的奔马活活踩死。

    跟着李兴冲上前的破虏军骑兵没有李兴般娴熟的身手与身披重甲的契丹铁卫接触后几把马刀剁在了甲叶上没给对手造成实质伤害。久经战阵的契丹武士立刻捕捉到了战机将破虏军士兵打于马下。战马的嘶鸣声引起了李兴的注意马刀在自己与放对的契丹武士毫无遮挡的喉咙处划过后李兴收刀从马鞍后摘下骑兵弩转身射了回去。

    如此近的距离追过来的契丹武士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睁睁看到短弩扎在自己的眼眶里。随即李兴放慢马拨转马头再次杀了回来。

    一个契丹武士挥矛迎上李兴拨开对方矛头马刀用力一抽将武士的左手齐腕切断。没等长矛落地李兴弃刀抓矛双手一拧矛杆借着马力将矛尖刺向另一个契丹武士的胸口。

    “砰”地一声闷响酸麻的感觉从腕间传来李兴的身体在马背上的晃了晃又瞬间坐直。他对面的契丹武士的腹甲上被撞出了一个大坑整个人鹞子般从马背上飞了出去半空中翻了几下一头栽落于地。嘴角、鼻孔、眼睛、耳朵一同流出血来眼见就不得活了。

    得到强援的破虏军骑兵出兴奋地叫喊渐渐靠拢起来再次结成攻击阵型。破虏军高价换来的北方战马冲击力远远好于对手。马背上的骑兵们越战越勇遇到身穿皮甲或者没有铠甲保护的新附军则用马刀劈砍遇到身穿罗圈甲的契丹武士则远远地用手弩射杀。转眼间在范文虎急召过来的护卫士卒中间再度撕开了巨大的缺口。

    就在这个时候营寨外围突然传来嘈杂的喊杀声。范文虎留在主营南侧的士卒在主将的带领下杀穿破虏军的阻击阵地冲了回来。破虏军的腹背受敌阵脚登时有些乱。

    “只杀范文虎无关的人闪开了!”李兴见敌军越聚越多而自己麾下的士兵人数远远不足灵机一动大声喝道。

    新附军靠拢过来的势头登时缓了缓有些人趁带队的军官不注意偷偷地向后挪动脚步。剩下的契丹武士却放弃对手拼命向他冲了过来。

    “不好!”李兴心中暗暗叫苦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蒙古军中一直有长官战死逃脱护卫要被统统杀死殉葬家属充做官奴的习惯。如果护卫与长官同时战死在阵前他的家人就会得到朝廷的抚恤子孙也会根据情况被授予一定武职。这些身材高大的契丹武士明显是范文虎的护卫家人估计俱在北方。如果范文虎被杀他们谁都逃不脱关系。所以所有人都向李兴扑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李兴又挑翻了两个新附军军官的时候几匹战马同时冲上。当先的一名契丹武将纵马提枪直取李兴胸口。好李兴一见自己已经避无可避双手拧矛脚跟一碰马肚子对着契丹武士冲了过去。二人双矛互对各不想让。

    三十几步的距离转眼被双马缩近矛尖处的寒光已经清晰可见。契丹武士咬牙切齿脸色铁青不闪不避。李兴紧夹马腹毫不退缩。周围酣战的士兵纷纷呐喊起来暂时没有对手者甚至停住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看向了马背上对冲的二人。

    马头相接契丹武士眼中闪过了一丝恐惧轻轻侧了侧身子。李兴把腰稍微弯了弯口中爆出一声大喝长矛端得纹丝不动。

    “砰!”沉闷的撞击声震撼了战斗在周围的双方所有士兵。没人看清楚那一瞬之间生了什么。闷响过后二人同时落马两匹战马嘶鸣着交错跑开又慢慢停住脚步嘶鸣着跑了回来。

    冲过来的双方士兵同时一愣不约而同放弃对手奔向己方将领落地之处。

    泥地上契丹将领仰面朝天双眼不甘心地望向天空。肚子上插着一杆铁矛血从罗圈甲的缝隙中缓缓流了出来。

    距离他很远的地方李兴仰面而卧碎裂的护胸板甲被甩在一边血顺着内衬的精钢锁链的缝隙涌出染红了半边身体。就在此时地面上的李兴动了一下捂着肩膀摇晃着站起拉过雪无痕飞身跳上。顺手接过一把破虏军士卒送上来的马刀呼喝着冲向了新附军将士。

    百余名破虏军士卒紧随其后。

    契丹武将在关键时刻的胆怯行为让李兴拣了一条命就在他侧身避矛的刹那李兴的腰弯了弯。两个不同动作的结果是契丹武将的长枪失去准头刺在李兴的右胸处。挂在细链锁甲外的龟板形护甲被巨大的撞击力砸得四分五裂长枪上的力道也多半被护甲分散了去刺破锁甲后无法再多进入李兴身体半分。而李兴手中的铁矛准确地扎进了对方的小腹。

    新附军将士哪里知道其中有这多关窍望着“刀枪不入”满身是血的杀神不由自主地避了开去。李兴一马当先切入敌军转眼将近前的新附军阵型冲散。

    紧接着李兴又挥舞着马刀从人群中杀了出来边冲边向所有新附军将士喊道:“范文虎早溜了你们不逃跟老子较什么劲?”

    几个骑在马背上的将领举目四望人群中果然已经不见范文虎的踪影。而大营后侧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一杆“萧”字大旗当空飞舞旗帜后不知道有多少破虏军从那个方向杀了过来。

    剩余的契丹铁卫再次寻觅了一遍不可能出现的范文虎看看浑身是血的李兴留下钦佩的一瞥率先撤了开去。临近的新附军将领见状紧跟着撤向西撤走。附近的新附军士卒本来就已经被杀得胆落见长官败走一声喊扔掉武器四撒腿跑了开去。

    转眼间战场形势逆转。几千破虏军将士占据了完全主动局面在低级军官带领下追着十倍于己的新附军厮杀。而被他们追赶的新附军士卒跑得动的决不回头迎战。跑不动的则扑通一声跪倒在泥地上叩头如蒜。

    “追莫跑了范文虎!”李兴大声喊着面色苍白如纸。眼前的场景他曾经见到过那是当年宋军被元军追杀的时候。从那时起他做梦都梦见自己能这样追杀元军一次。

    萧明哲远远地冲了过来死命拉住他的缰绳。李兴回头看见是萧明哲赶到精神头一松身体晃了晃趴到了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