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易逝,辗转又过了一个星期。

    近来的天气恶劣得实在不行,?一时?狂风骤雨,?一时?暑气熏蒸,却不见采铁大队里有大群民工在那怨天尤人。

    这种怪异的行径与先前吵翻天的反应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不禁令众侍卫侧目称奇。

    事实上,有些掌监这群钢铁镇采铁队伍的侍卫们,曾私下讨论过近来所发生的变故,可是有些侍卫却不理不睬的,一问三不知,所以最终调查也没有得到任何实质上的进展。

    即使是在午休吃饭时间,本该为辛勤工作的半天補充精力,以为歇口气休息都来不及,却没想到有些民工舍不得放下手中的采铁工具,还在那里飘飘欲仙踩着轻快的舞步干着活。

    连在一旁与其他民工共同用膳的侍卫们也看得鼓睛暴眼,几乎差点把肚中的饭菜给喷了出来。

    无论天公如何不作美,受苦受难的民工没有丝毫心怀怨怼,也没有愤愤不平的抗议。

    他们更像昼夜不用歇息的铁人一般,一边拿着锄头与犁子挖着铁,一边愉悦的合唱着家乡庆典时的小调,看似好不快活,却有令人无法言喻的隐忧。

    当中,甚让铁乔感觉奇怪的一点是,采铁营好像由于受到风寒感染的关系,近日咳嗽的患者越来越多了,听说病菌还悄悄的传播到铸铁营那里。

    “吭吭…吭吭…”

    就在此刻,一阵咳嗽声惊扰了铁乔的注意。

    有两个一老一少的民工鬼鬼祟祟躲在角落窃窃私语,却被铁乔给撞个正着。

    铁乔那张俏脸依然包扎得紧紧实实的,只留出一对锐利如刃的双眼,加上连着宽大斗蓬的兜帽压得特别低,让这两个民工?一时半?会也没认出她来。

    她于是假意路过,实则躲在一旁,窃听他们诡秘的对谈。

    “吭吭…小刘…三日前一个深夜,我瞄见你三更半夜的私自外出…吭吭…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回到营房,难道你也跑去销魂快活了?怎么…吭吭…不预我的份?”一位颈项枯干,面黄肌瘦的老者一边咳嗽,一边不爽问道。

    “李爷,我这辛辛苦苦连午休时不吃不喝的是为了什么…吭吭…不过就是为了多抽两口嘛…这赚取的薪俸都不够我抽呢…怎么分给你…吭吭…”年轻小伙子的咳嗽似乎也不轻,回声反驳道。

    “总之下次还有这门路…吭吭…记得找我…有福同享嘛…吭吭…”

    “吭吭…看你咳的肺都要吐出来了,还抽…吭吭…”小刘捂着嘴巴冷笑道。

    “你…吭吭…你不也一样…吭吭…你说,我那边还有点银两…不知今夜是否可以……”李爷瞅了小刘一眼,心照不宣道。

    小刘舔着唇边,没有即刻回复,若有所思的盘算着。

    过后,这两人还继续滔滔不绝地对偷偷外出这码事小声讲,大声笑,亢奋的情绪似乎已将采铁的工作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躲在隐匿处的铁乔仔细观察这两个民工,见他们的双瞳明显乌黑放大,巩膜周围还透出丝丝黄素,跟第一次见到阿寺时的状况是一模一样的。

    铁乔虽然不懂得医术,但根据多年作战的直觉,这是病入膏肓的先兆,而且是那种连神医也回天无力的疾病。

    看他们俩咳个不停,不知道民工们的咳嗽是否又与他们有所牵连?

    据悉,咳嗽的传染是难以抑制的,铁乔心忖会不会像过往那曾令中土大陆惶恐不安的瘟疫,并且蠢蠢欲动等待蔓延至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还有,这两人何以深夜如此轻易外出而没受到侍卫的阻扰?那个让人上瘾的又是什么鬼东西?这一切的一切,有待铁乔暗中来侦察。

    铁乔的担心,事实上也不无道理,如今钢铁镇的铸铁营正聚集一批十二金钢铁人的主要设计匠师,他们正在铸铁营内你一言我一语的展开唇枪舌剑,务必将金刚铁人铸成一件举世无双,完美无瑕的巨作。

    自从阿寺带来天外玄石后,钢铁镇的采铁速度的确加快了许多,而且铁矿的产量也十分丰富,是十二座大城小镇中暂时表现最为抢眼的一个。

    有鉴于此,当日铁乔也立邀阿寺参与铁营的主要商讨会,以便更有效的改善自身半瓶子醋的问题及促进两大铁营的发展。

    刚开始的时候,阿寺也的确十分重要,由于他对铁矿的博闻强识,在很多采铁的策划上都有独特的见解,使到采铁的进度超越了当初的预期,摘山采铁变成比想象中更为容易简单的事儿。

    不过,后来铁乔发现事态的发展有点不对劲了,阿寺常常凭借铁乔不注意的时候在背后搞了一些小动作。

    看着跷蹊作怪的阿寺与那些铸铁师傅的关系似乎一天比一天密切,只是短短数日时间,阿寺是怎么驯服那些连铁乔也觉得他们有点儿因为是铸造金刚铁人的中心人物之故,而变成趾高气扬的匠师们呢!

    这当中一定有古怪!

    有古怪!

    铁乔于是决定暗中跟踪李爷与小刘,看看他们葫芦里装的到底是什么鬼?

    是夜,月白风清。

    铁乔已在营房外守候多时,仍不见李爷与小刘干着偷东摸西的歹事,正要回房休息之际,远处镇守营房的两位侍卫不期然的四目相触,颇有默契的齐齐离开了岗位。

    也就在这凑巧的瞬间,李爷与小刘满心欢喜的从营房内偷偷溜了出来,带着类似装满银两的钱袋吊坠,从内里掏出一锭银两丢在地上,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往铸铁营的方向走去。

    “那两个侍卫吃了豹子胆啊!竟敢私通民工收取贿赂,随意放任他们在夜间时刻私自走动,待会儿回来后一定要严厉的军罚处置。”铁乔在心中大骂道。

    沿着碎石補补而成的小径上行走,不待片刻,李爷与小刘两人舒舒坦坦的来到了铸造金钢铁人的大本营。

    躲在阴暗处的铁乔意外发现,不只李刘这两位民工私自外游,一路上还陆陆续续的增加了几位民工循径走去。

    为了应付采铁与铸铁两营来往的交流便利,铁乔这几日来主要督促道路的修建工作,终日不眠不休的为了就是要确保一切运输过程顺利。

    一身被石岩磨破,沙土沾秽的衣衬,便是褴褛筚路的最佳证明。

    如今辛苦的劳作却换来大伙儿的滥用,心情不用说肯定是糟糕透顶气炸了。

    更让铁乔在意的是,这批人究竟想进铸铁营干些什么?为何要冒着遭受重罚的风险,非深夜进入铸铁营不可呢!

    铸铁营主要划分为十二个营房,每个营房外皆挂有单字的牌子,代表该城镇的匠师所在之营。

    像写着“马”字的营房,便是土堡鼎鼎大名的铸铁名匠-铁之初。

    桑洋不是曾经说过十二金钢铁人的主要匠师皆来自钢铁镇吗?何以会有其他地方的匠师替代呢?

    原来,钢铁镇有一名匠师不幸溘然而逝,转由铁之初代其完成在白马城铸造“金马铁人”的任务。

    不说不知,铁之初其实是铁乔远房亲戚的儿子,由于铁凌生前长年镇守钢铁镇,很少与亲戚互相往来,十年家书都没一封,更不用谈论对他们子嗣的事情有多了解。

    所以铁乔也只听说过有这位叔辈大哥,却从未真正见过面。

    除了写着“钢”字代表着钢铁镇的营房外,其他十一个营房将在数日后,带着讨论会的成果回到各自代表的城镇,並且紧锣密鼓地展开建铸金钢铁人的工作。

    而大胆偷溜出来的民工们在没有通传的情况下,竟违法擅自闯入“钢”的营房。

    如果按照中土的军规,凡是无令牌而擅入主营者,论罪当斩。

    更让铁乔讶异的是营房外竟然没有半个人看管,那些擅离职守的侍卫们又跑到哪里去了?

    当所有外溜的民工都进入“钢”的营房后,铁乔这才临深履薄的从阴暗树林中窜了出来。

    铁乔小心谨慎的东张张西望望,在确定没有任何侍卫守护的情况下,也走了进去。

    只是铁乔并没有瞧见,还有一个鬼头鬼脑的身影藏于更偏远的树林深处,他更像是一只伺机准备偷袭的黄雀,等待螳螂捕蝉过后,再来一个出其不意的攻击。

    此际,踏入营房内的铁乔刹时大吃一惊,从鼻腔内传来的是那股弥散在空气中淡淡醉人勾魂的迷香。

    稍稍仰首,即可看见一团团厚重飘扬的烟云,晃神中顿觉此地更像是汇聚天上而成的人间,纵然面容扎得实实的,也可感受到内里略黑的脸庞露出了羞涩的红霞,宛如自己也化身成了九天仙女,踩着霓虹云彩飘然落下,正欢喜地等候其他腾云驾雾的仙友降临。

    铁乔立马知道这是对某种气味上瘾而产生幻觉的前奏,于是暗中提气运劲,屏息凝神,将体内的毒素缓缓排除。

    当额头冒出的冷汗随气蒸腾,脸上的红晕逐渐变淡之后,整个人才再次清醒过来。

    仔细观察,这乌烟瘴气的营房内,尽是些横七竖八卧着抽吸水烟的民工,还包括了一些其他营房主要的铸铁名匠,这群“毒”友们吸食水烟的体态猥琐至极,可说是不堪入目。

    说起水烟,铁乔心中就无名火起,它是一种中土大陆近年来由于受到西洋异国文化交流的影响,而传入的一种奢侈品。

    可糟糕的是,水烟不旦价格昂贵,还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破坏身体机能的“毒物”。

    一小撮民众鉴于生活压力大,开始向外寻求解脱之法,而水烟适逢的出现,凑巧给予他们心灵带来了一阵短暂欢愉的时光。

    在铁军府中,很多原本大有前途的年轻士兵,自从接触水烟后皆纷纷误入歧途,从此堕落下去,最后一蹶不振的得过且过余下有限的岁月。

    想想也令人唏嘘不已。

    忽然,“砰砰砰”凌乱不齐的脚步声由后传来,那些懵懵懂懂正在享受水烟所带来快活的民工与匠师又怎会查觉呢?

    也只有头脑清醒的铁乔转过身去,探身查看外围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