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放下手中的两份弹劾奏疏,凤眉舒展,若有所思,抬首看了眼殿下已然分成三个派系的朝臣。

    一派人数最多,是以御史大夫刘彦初为首,主张收回成命,降罪责罚靖远侯林霄,大多都是文官。

    一派人数稍少一点,以太尉黄韬和治粟内史林文卿为首,主张功过相抵,表示下旨狠狠申饬一下靖远侯林霄即可,大多都是武官。

    一派是中立派,人数最少,以丞相史仲华为首,两不相帮,冷眼旁观。

    “丞相以为如何?”女帝面无表情看了眼低着头的丞相史仲华。

    丞相史仲华抬首,虽然在珠帘的遮掩下无法看清殿上那一位的表情,但是他能从那悦耳的声音中感觉到一丝冷意。

    丞相史仲华双手作揖:“老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下旨狠狠申饬一番,望其今后能以此引以为戒。”

    不得不说,史仲华能做上丞相,稳居百官之首,并非是泛泛之辈,观其短短一句话即可见一斑,既两不相帮,又能两不得罪,采取一个折中,且还能令大伙都能接受的方案。

    今天之所以闹出这一幕,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女帝要把靖远侯林霄封为府尊,本来靖远侯林霄执掌镇南军,权力就已经属于过大,若再让其领三府军政之权,那权力就大到有些失控了。

    女帝听完丞相史仲华的提议,陷入沉默,珠帘之下,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良久。

    女帝玉唇轻启,声音虽悦耳,但颇显清冷:“廷尉可在?按律法,造反者,该当何罪?”

    “启禀陛下,造反者,诛九族!”

    廷尉杜升出列双手作揖躬身行礼,此人属于十几个中立派朝臣之一,执掌南越国律法。

    “既然如此,揭州郡惠来府李氏和普宁府张氏带头造反叛乱,靖远侯率军平息叛乱,下令诛其三族,这算滥杀无辜?”

    “这…不算,若真要追究起来,诛三族算轻了!”

    廷尉杜升久居高位,颇有老成持重之风,被满朝文武看着,非但没有丝毫不适之感,回答女帝提问反倒显得神态自若。

    “雷州郡三府叛乱,靖远侯林霄只诛其贼首亲族,贬其三族,其余从者亦只是被贬,而未被诛杀,这也叫滥杀无辜?”

    “陛下,雷州侯弹劾靖远侯林霄私自滥用刑法,严重涉嫌徇私枉法!”

    御史大夫刘彦初也不知道是不是与靖远侯林霄有什么仇怨,还没等廷尉杜升说话,便率先站出来,盯着一条罪名把林霄往死里整。

    刘彦初也是一个人精,知晓女帝这两个提问摆明是为了给靖远侯林霄脱罪,所以他也没有死咬着林霄滥杀无辜的罪名不放,转而把滥用刑法,徇私枉法的罪名扣在林霄身上。

    更绝的是,刘彦初此人弹劾靖远侯林霄也就算了,偏偏他还把屎盘子扣在远在千里之外的雷州侯身上,一副我只是代为陈述的模样。

    御史大夫刘彦初这一派系的人经过刘彦初这一点拨,大多眼神一亮,纷纷跟着起哄:“是啊,靖远侯林霄此举严重涉嫌徇私枉法,本该诛九族的大罪,天知道靖远侯林霄暗中收了叛贼什么好处!”

    “陛下,此举不可不察啊!万万不可助长其枉顾律法之风气啊!”

    御史大夫刘彦初说着说着眼睛一红倒身拜下,一副为国家社稷安定抛头颅洒热血舍我其谁的模样。

    “陛下,此举不可不察啊!”

    朝中大半朝臣被其情绪感染,亦纷纷跪下山呼请命。

    至于以太尉黄韬和治粟内史林文卿等为首的武官派系,此时则是对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雷州侯恨得牙痒痒,这是什么仇什么怨,非得死咬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

    严格来说,治粟内史林文卿亦属于文官,而且还是掌管朝廷财务的大臣,只是此事关乎他的亲侄子林霄,他只能站在武官派系这一边。

    这些武官之所以站出来帮靖远侯林霄说话,并不是他们和林霄有多熟,与林霄交情有多好,而是因为林霄的父亲,上一任靖远侯的交情,这些武官与上一任靖远侯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渊源。

    除却这些因素,其实林霄本人在这群武官心中确实也算不错,隐隐有超越其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自其执掌镇南军,战绩彪悍,于他们这些武官来说,脸上也有光,通俗一点就是,与靖远侯同朝为官,与有荣焉。

    虽然这一任靖远侯尚且年幼,但在他们丝毫不会怀疑,以林霄的能力,只要不中途夭折,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成为他们这群武官的扛把子几乎是铁板打钉。

    如今,他们未来的扛把子被别人给弹劾了,他们焉能不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