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洛晨仗剑摆出阳怒阵,击杀熊刚,可黑衣人却借着这点功夫将句猛虐杀,血肉尽散,只留一副白骨,洛晨虽奋力阻止,然终是不能。眼下北境雪原黑骨起伏,便如同一片沼泽一般,煞气纵横,阴森可怖,洛晨与黑衣人便在这骨泽之中战在一处。

    蓝心虽已不记得与洛晨经历的种种,但毕竟芳心暗许,更何况在人宗之中二人曾联手力战三大长老,那般心有灵犀,天衣无缝,实在是难以忘怀。这会蓝心见洛晨与那黑衣人战在一处,已然落了下风,鬼气涌动,腾空而起,撕魂手展开,朝着黑衣人后背攻去。

    此时黑衣人虽占尽上风,心下却是叫苦不迭,他原本只是心下愤懑,又知道这少年本领不高,故而才欲杀之泄愤,谁知这少年竟如此强悍,一套剑法不但不受阴煞之气所侵,还隐有将骨泽之中煞力引动之势,竟生生以道童的修为,将自己一个飞仙给缠得难以脱身。

    眼下蓝心已然攻到攻到黑衣人背后,洛晨见蓝心近在咫尺,心神大振,只攻不守,招招搏命。原本黑衣人还能直接腾空离去,洛晨不能飞行,也是无可奈何,哪知方才略一犹豫,蓝心已然逼近,二人一个在下一个在上,隐有合围之势,两下夹攻,这番恶战又与之前不同

    只见那头顶万鬼齐哭,残魂断魄催人命,脚下阴煞纵横,白剑盈盈起黑风。这洛晨三尺玉剑缠阴煞,阴煞深处隐真灵,那蓝心一双素手腾鬼气,鬼气森森十方惊,这正是六煞神剑出坠星,撕魂鬼手悟阴灵,谁道黑白不相化,自古正邪难分明。

    洛晨蓝心一个修的是玄门正宗,一个修的是鬼仙阴法,此时两厢配合,却是滴水不漏,一进一退,一攻一守行云流水,黑衣人知道蓝心乃是鬼婆弟子,不敢全力施为,这少年道童本领不高,但剑法着实诡异,一时间也攻之不下,竟被两名修为远低于自己的修士给困在了这骨泽之中。

    如此来来回回又斗了十几回合,黑衣人心下焦躁,周身阴煞一鼓,登时将蓝心逼退,洛晨身子一阵摇晃,险些坠入骨泽深处。此时,一只袖手旁观的鬼婆忽然冷哼一声,淡淡地看向黑衣人:

    “本来你杀了他倒也不与老婆子有什么相干,只是这小子乃是我徒儿的心上人,你欲要出手取他性命,便是要置老婆子的徒儿于险境,嘿嘿……今天你怕是不能平安无事地离开这北境了……”

    说着,鬼婆身形一晃,爪影纷飞,朝着黑衣人当头罩下,黑衣人如何会坐以待毙?登时抬手出掌相迎,二人在骨泽上空打得天昏地暗,阴气纵横。这边蓝心已然掠到洛晨旁边,纤手一带便将他扶起,随后一并飞到半空,静静观战。

    洛晨愣愣地看着蓝心平静的脸庞,心下百感交集,上次他虽在人宗见过蓝心,可那时自己被心魔冲击,竟是连一句话都没能说上,故而方才听见那几声咳嗽,洛晨登时便知是鬼婆到了,这才扔下扶威军,独自穿过骨泽闯了过来。

    此时蓝心近在眼前,洛晨满心皆是欢喜,愣了许久才吞吞吐吐地问道:“蓝……蓝心,你……你现在能够御空而行,想必应该已经是飞……飞仙之境了吧……”

    这话问的全不合时宜,奈何蓝心虽没了关于洛晨的半点记忆,可终归视之于旁人不同,此时久别重逢,心下没来由地就多出几分亲切,又见师父稳稳占据上风,这才开口说道:“我乃鬼仙,和寻常修士大不相同,只要鬼仙之体一成,便能御空而行了……”

    此时洛晨被蓝心扶着飘在半空,心魔早已收敛,闻言也不知该在说些什么,只得向场中望去,此时黑衣人在鬼婆森森鬼气威逼之下,早已左支右绌,狼狈万分。半晌,黑衣人奋力拍出一掌,厉声喝道:“晚辈并不知这少年与前辈有此渊源,前辈如此步步紧逼,到底要怎样?”

    鬼婆面无表情,鬼爪凌厉,漠然说道:“别在老婆子面前玩不知者无罪那一套,我已经放你一条生路,你却不加珍惜,此时再想惺惺作态,苟延性命,却是难了!”

    说罢,鬼婆双爪只见鬼气暴涨,鬼哭大作,铺天盖地地朝着黑衣人压了下去,黑衣人方才催动阴煞,虐杀句猛,精力体力耗损过半,哪里比得上鬼婆以逸待劳?此时阵阵鬼气便如泰山压顶一般直逼下来,黑衣人胸口肋骨尽断,口中鲜血狂喷,面纱脱落,一张脸上尽是疯狂之色!

    “哈哈哈哈,你本领高强又能如何?就算今日必死无疑,我也要拉上这雪原上千万凡人陪葬!阴神在上,祭我残躯!”

    话音未落,阴煞之气自黑衣人体内爆涌而出,血肉为之所催,尽数崩散,生生将鬼婆一击化去,随后一副白骨倏然化作漆黑,坠入骨泽之中,这黑衣人一身修为本就来自阴煞,此时坠入骨泽,只听一阵密密麻麻的爆响,骨泽之中腾起一阵漆黑骨浪,朝着四面八方奔腾而去,所过之处血肉消融,不多时已然逼近了外围尚未撤出的扶威军!

    洛晨大惊!

    他与扶威军虽不甚熟络,但扶威军同仇敌忾,英勇善战,也让洛晨十分敬佩,此时众军眼看便要被那骨浪裹挟其中,洛晨如何不急?

    旁边蓝心见洛晨这般神情,早已运起鬼气朝着土城方向而去,鬼婆在后不远不近地跟着。蓝心修为虽不算高,但御空而行,十分迅速,只是那骨浪也并不迟缓,且有越行越快之势,待到蓝心追上,这骨浪也已然离扶威众军不远了。

    “吕大哥!”

    洛晨从空中朝下看去,只见杂牌军队伍落在最后,吕扬等人也在其中。想是方才扶威精锐突围,杂牌军插不上手,反倒会碍手碍脚,所以才会被安排在后面,只是此时骨浪从后而来,周围又都是蛮兵,将杂牌军置于最后本是保护之意,谁知却做成了此时这无路可退的困局。

    蓝心自知洛晨焦急,催动鬼气,带着洛晨自空中俯冲而下,此时那骨浪已然逼到面前,众军**凡胎,如何扛得住阴煞相催?登时皮肉崩解,白骨转黑,连一声惨叫都不闻,便已然被化入这骨泽之中,魂飞魄散。

    此时蓝心带着洛晨俯冲而下,眼看便要冲入扶威军阵中,她心下早知这一干军士根本无法尽数救出,且洛晨目光一直盯着一个方向,故而蓝心也就不管旁人,只朝着洛晨望去的方向极速飞掠,不多时二人已掠到众军面前。

    “吕大哥!”

    眼下骨浪已然近在迟尺,洛晨灵力一转,重新化作洛秦的模样,朝着吕扬冲了过去,这吕扬本以为必死无疑,忽闻有人呼唤,睁眼看去,只见洛秦正一脸关切朝自己冲来,身后铺天盖地的漆黑骨浪眼看着便要拍在洛老弟的身上!

    “洛老弟快闪开!”

    吕扬见洛秦朝自己而来,双目通红,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奋力朝前一扑,竟将身为修士的洛晨扑了个趔趄,随后猛然一转,又将洛晨朝着土城的方向奋力推出,此时骨浪已然拥到,将吕扬双腿碾入其中,吕扬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口中血如喷泉。

    此时,一直作壁上观的鬼婆身形一闪,立在骨浪之前,竖掌平推,生生将那气势汹涌的骨浪推得缓了一缓。只是这骨泽着实不凡,层层力道相叠,竟然连鬼婆这等修为也只能抵抗片刻,便不得不带着洛晨腾空而起,蓝心也将奄奄一息的吕扬带入半空。

    这骨浪为鬼婆一阻,此时气势更甚,登时便将其余杂牌军全数覆盖在内,连走得稍慢些的精锐军都未能幸免,惨呼哀嚎转瞬即逝,只有那骨泽之中黑骨摩擦的细碎声响绵绵不绝,令人闻之生寒。

    眼下骨浪已然荡出百丈有余,总算显出了些许颓势,可即便如此,前面的扶威精锐依旧难以逃脱。这也是扶威军气数未尽,命不该绝,此时恰逢夜尽天明,骨浪才扑出不远,只见一缕炽烈阳气猛然自东方而起,旭日初升,紫气浩荡,骨浪为这紫气一冲,登时分崩离析,连带着整个骨泽都开始收拢起来。

    众军侥幸逃得性命,回头看时,只见冰原之上尽是盔甲兵器,并无半具尸首,想来都是被那所谓骨泽强行收拢。良久,鬼婆方才带着洛晨轻轻落在地上,蓝心也将吕扬放回,不多时,池萝厉衡亦带队归来,此时同途烟犹未熄灭,土城之下一片血色,众军便在这血色之中肃然而立,寂静无声。

    洛晨走到吕扬旁边,看向鬼婆,鬼婆轻轻哼了一声,漠然说道:“他虽未被那什么骨泽彻底化去,但也已被阴煞之气侵入体内,无论如何都活不了了,我虽已用鬼气给他吊命,然终究是抵挡不了多久,有什么话就快说,他现在的滋味还不如死了呢!”

    洛晨闻言,缓缓点了点头,走到吕扬旁边蹲下,说道:“吕大哥,你可还有什么心事未了?尽可告诉小弟,小弟就是赴汤蹈火,也必为你料理妥帖……”

    吕扬此时眉头紧皱,自腹部一下尽数化为白骨,创口也无鲜血渗出,已然活不多久了。听闻洛晨之言,吕扬用力睁开眼睛,咽喉略动了动,却是连半个字都说不出了,只慢慢看向城下站立的扶威精锐,面露向往。

    洛晨见状,急忙说道:“吕大哥是想进入扶威精锐么?”

    在场诸人皆做此想,谁知吕扬却奋力摇了摇头,只死死看向扶威精锐,面露向往,一时间连洛晨都不明所以。半晌,鬼婆微微转头,传音入密:“哼,这人的心意不言而喻,你连这点浅显意思都揣摩不出,这么久以来修的什么仙,参的什么道?”

    洛晨闻言一凛,静功随心而动,神思复明,不多时已然明了,看向吕扬说道:“吕大哥,小弟明白了,你是想让所有外围军士尽数加入扶威军中,可对?”

    吕扬闻言,这才面露欣慰,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洛晨,勉强露出一丝歉仄之情,洛晨心下酸楚,当下说道:“袍泽之情,战友之谊,岂会因一点争执龃龉便烟消云散,那日小弟也说了好些寒心的言语,还望吕大哥不要见怪……”

    吕扬此时已然气若游丝,但依旧露出一副满足之情,又复看向周围军士。众将知他心意,当即说道:“这一战外围众军骁勇莫当,杀敌无数,更兼之前屡有功劳,我等将领在此立誓,从此以后,扶威军就是扶威军,再无精锐与杂牌之分!”

    “呼”

    吕扬轻微地呼出一口气,似是放下了一件极重的心事,干瘪的嘴唇微微张开。洛晨含泪一笑,从本命界中取出自己在扶威军里所用的水袋,打开盖子,缓缓灌入吕扬口中,吕扬双目微闭,只喝了两口,便已气绝身亡,洛晨此时已然泪流满面,缓缓将水袋之中剩余的水倒于地上,权做祭奠。

    鬼婆此时就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按理来说修士若为凡俗之情所扰,纵然不会走火入魔,一身修为也定然会被牵连,可是这洛晨此时明明动心起念,可是这周身气势不但不弱,反有越来越强之势,这人宗界法,道隐红尘,果然自有精深之处。

    眼下军中诸将各自悲痛,一时间竟无人言语。良久,才有散修并守城军士前来,报上城内伤亡,洛晨心思一动,登时看向云匡牧岚,问道:“云将军,牧将军,随我同来土城名唤庄静儿的小女孩可有什么伤损?”

    这边话音未落,牧岚已然说道:“洛公子不必焦急,方才项老已然回城,派来军士说静儿和他两个弟子待在一起,并未遭遇那北蛮尸兵,此时城中各自整装,我和云匡还有一件事要和洛公子相谈,还请洛公子回城一叙。”

    此时吕扬已死,一战下来扶威军虽然死伤惨重,但比起北蛮全军覆没,却不知强出多少去,这会蓝心在侧,洛晨心中只略略牵挂静儿,听闻静儿平安无事,洛晨只觉心下一松,新伤旧伤一齐迸发,登时昏倒在地,不省人事,这正是“事了难消相思意,山河不换旧红颜”,究竟不知洛晨伤势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