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首发网站“岳老板,这里这么多受苦百姓,你就不能通融通融,所谓与人为善予己为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人终究会有好报的,”

    人群内传來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二夫人,你这不是让小的为难么,粮食是还有一些,但现在青黄不接,我总得留一些以防万一吧,”

    两人讨价还价,如果不知内幕,还以为两人在谈一笔生意,吴明也被搞得莫名其妙,见陈启凤也被挤在一边,满脸焦急的看着自己,连忙挤过去道:“陈姑,小艺在做什么,怎么这里这么多商贩,”

    陈启凤满脸惶急,连声道:“姑爷,你快进去劝劝小姐吧,我们带的钱财,已全用來购买粮食熬粥了,可难民实在太多,小姐把身上的首饰细软之类的全当了,仍是不行,你再不來,我怕她把自己都卖掉了,”

    原來是这么回事,看來这些商贩都是些商人了,可汉水被困日久,粮食又是战略物质,北方肯定有所管制,商人手里粮食再多,终究有限,而全城难民汹涌,用这点粮食來救济难民,何艺就算真把自己卖了,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他连忙拔开人群,努力朝里挤去,

    人群里面,无数难民端着破碗,眼巴巴的看着中央,何艺一身素白,披头散发的坐在当中,她的对面,正站在一个的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这人身型微胖,右手中正捏着一根发簪,发簪玉制,正是何艺头上那支,吴明依稀记得,这还是两人在沙城完婚后,他亲手戴到何艺头上的,

    吴明大怒,不用他出手,骆小川已一个箭步冲上,一把抓住那商人衣领道:“他妈的,你这家伙活腻歪了么,连我们国公府二夫人都敢欺负,”

    他人本就较直,属于那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说话的时候,左手把那商人衣领抓得更紧,右手捏了个拳头,做势欲打,正准备揍人,何艺站了起來,沉声道:“住手,”

    骆小川停下了,转头看着何艺道:“二夫人,这家伙竟然要挟你,让我教训教训他,”

    何艺叹了口气,轻声道:“岳老板并沒要挟我,是我请他过來的,”她转头看着吴明道:“吴大哥,你快下令把岳老板放了吧,”

    吴明走到她面前,指着那商人手中的簪子道:“到底怎么回事,”

    何艺还沒回答,陈启凤已挤了进來,向吴明大吐苦水:“姑爷,小姐为了兑换粮食,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去抵押了,”

    这么说來,那商人手中的簪子是何艺用來换粮食的了,吴明面现不愉,向她道:“小艺,难民何其之多,你就算把真把自己当了,也是无济于事,善事固然是好,但总得量力而行,”

    何艺站了起來,用一根布条把凌乱青丝扎起,露出一张莹白的娇颜,轻声道:“吴大哥,从我成为百灵圣母之日起,我就发下宏愿,愿天下所有百姓都有饭吃,愿天下所有人都远离疾苦,可这几年來,我所见到的,却是越來越多的人流离失所,越來越多的人饥寒交迫,相比那些战死,饿死的百姓來说,我现在过的,可真是天堂般的生活,而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落日在城市中留下一个长长的影子,一片血红,广场之中,横七竖八的躺满了难民,他们或坐或卧,眼含希冀的看着场中的何艺,有风吹起,她一头凌乱的青丝和雪白的裙裾也跟着上下飞舞,直欲凌空而去,何艺看了看四周,轻声道:“吴大哥,你知道吗,我希望天下所有孩子都有父母疼爱;所有父母都老有所养,每个父母都有孩子承欢膝下,”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看着一个举着破碗的孩子道:“吴大哥,你还记得糖葫芦的故事吗,我的要求很简单,只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快快乐乐,吃到父母为他买的糖葫芦……”

    大概因战乱与父母走散了,那孩子满脸尘沙,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中,一副风吹即倒的样子,

    黑七在信中曾言,夏侯霸曾经以子女为胁,汉水精壮参与守城,也许这孩子的父母,永远不会出现了,糖葫芦,这三字却如一扇窗,让吴明深切感受到了妻子的执念,复兴三年冬,北汉猛攻西北三省,何啸天困守沙城,形势岌岌可危,他领兵北上驰援,途经科第尔沙漠的时候,与何艺夫妻重逢,首次见到了大儿吴思庭,除夕之夜,一家三口带着平遥难民向北跋涉,何艺当时就向她讲过糖葫芦的事,

    她和其兄何天从小与何啸天夫妇失散,由其义父一手带大,过得很是清苦,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义父才会为何艺买一只糖葫芦,在小何艺心中,糖葫芦是无上的美味,偷偷藏在怀里,谗了就舔一舔,往往要吃好几天,可在有一年,她糖葫芦却被飞驰宫廷侍卫撞飞了,义父为这事跑去理论,也被抽了鞭子,何艺向吴明讲这件事的时候,正值除夕,所以到得至今,吴明仍是记忆犹新,

    看着何艺一张如玉般的俏脸,吴明纵有千万种言语,此时也无话可说,

    沒想到,这事对何艺的触动会如此之大,也许,建立一个清平社会,要天下所有人少些疾苦,在那个时候,这种念头就悄悄在妻子心中发芽了吧,只是以前她沒有条件表现出來而已,

    何艺站直了,迎着西沉的落日,继续轻声道:“愿以吾心血,洗涤此恶土,上报天地恩,下济苍生苦,普愿尽世界,挽溺诸有情,昔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傍晚,凌乱的路面,微暗的天空下,昏黄的色彩中,风已略寒,空气中仍有血腥气,里面的尘土味更浓,她的偈语在风中飘荡,却有一种异样的坚定,吴明看着一片狼藉的广场,心头好比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摸了一下,一阵抽搐,他转过头,看着何艺道:“小艺,你等着,我现在就去见杨统领,让他先把军粮调來救急,”

    杨雄现在是汉水城统帅,要想调集军粮,只有他点头方可,吴明转头对张勇道:“张将军,你知道杨统领现在何处吗,”

    张勇道:“在城东,因为黑甲军就驻在城东,攻破汉水后,这里的抵抗也是最烈,杨统领一直在那里主持善后工作,现在应该还在,”

    吴明扶着何艺坐下了,轻声道:“小艺,你别急,我去去就來,”

    如果真能把军粮要來救急,难民的饥情才能真正得到缓解,否则的话,这里与中西相隔万里,吴明就算把国公府拆了,也不一定能解决眼下难題,

    听丈夫如此说,何艺精神一振:“吴大哥,谢谢你,”

    一行人在张勇带领下,又心急火燎的朝城东赶,还沒到东门,便闻到一股焦臭之味,这里战况最烈,现场受损也最严重,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仍能见到有兵士在残垣断壁间找出尸体,然后用白布裹了抬走,

    杨雄统兵甚严,城东两万人是最近才招的新军,可一路行來,兵士各司其职,却是少见喧哗,一切显得井井有条,和南门的嘈杂,中部广场的凌乱形成鲜明对比,

    一行人拍马行到城门边,有个头领模样人迎上來道:“來者何人,”

    天色已暗,在火把的光下,这人似曾相识,骆小川打马上前道:“在下定国公府亲卫副队长骆小川,身后正是我家国公,不知将军是……”

    那人道:“原來是国公爷,小将郎寿,以前还为国公送过文书,不知国公可还记得,”

    他这么一提,吴明倒是想起來了,得封中西总督当天,还是郎寿送的空白告身,当时这家伙大剌剌的,所以吴明有些印象,祝家倒台后,江南四大家只剩三家,他们迅速投靠太后,声势却比以前更盛,如今连杨雄招收的新军都被三家子侄塞满,可见太后已与江南世家大族打成一片,能在如此短时间内掌握江南政局,太后的手段确实不凡,

    以吴明现今身份,自不可能记恨一个百夫长,闻言点了点头道:“原來是郎将军,本公有事找杨统领,烦请带路,”

    祝家倒台对另三家冲击太大,郎寿肯定也被家中长辈警告过,所以对吴明倒是尊敬了许多,行了一礼道:“杨统领正在城头上,我带你们过去,国公爷请,”

    他对吴明还算尊敬,一旦面对那些兵丁,骄横之态尽显:“国公爷來找杨统领公干,都给老子闪开,误了事你们可吃罪不起,”

    那些兵丁那敢和他顶嘴,他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无声无息的让出一条道,一行人下了马,跟着郎寿朝城头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