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四章草原阴云

    虽然是用武力强迫的方式。勒令山东两路广开工场,搞得就好像洪过知道的,那个后世大炼钢铁的运动,到处是老百姓自己盖的小高炉一样,但洪过有自己的计划,如果真的要搞成一场大跃进运动,他的努力就彻底失败了。

    为了把握住整个运动的方向不至于失控,洪过特意以县为单位,从三司衙门选出若干有经验的人才——说是人才,实际上就是各家商号的掌柜和伙计——派驻到了每一个县,统计出各地的物产情况,帮助每一个富户选择开发的工场,一定要作到不能盲目上项目,尽快能盈利。

    虽说这种做法有一定的弊端,总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开办工场过于盲目,一旦亏本,折损的就不仅仅是这些富户的财产了。所以,洪过对这些工场的进度非常重视,整个山东都兴建工场后,他不仅亲自过目而且还走下去。到每个县去巡视,尽力听取下面的声音。

    总算大致情况还好,虽然有部分工场一开始就亏损,但是多数场子都有不错的收益,尤其是那些买了海船的人家,这海船贸易出钱最快,仅仅半年功夫,就让他们看到了巨大收益,到了正隆二年的年中,不少人家已经可以收回海船的本钱。

    这个消息大大刺激了那些富户,一辈子买房子置地的图什么,不就是能钱生钱么,现在跑海船竟然如此赚钱,不少人家当即拍板,继续买船扩大规模。

    见到了收益,尤其是身边实打实的例子,让那些亏了本的人家闭上了嘴,无从去抱怨洪过。但是洪过却没忘了他们,对于那些赚钱的人家,洪过亲自上门去道喜,至于这些亏本的,洪过也登门致歉,同时告诉他们,在他们亏损的时间,三司免掉他们的税赋,以便帮助他们早日盈利。

    亏损免税!

    这个消息让不少人心里活泛开,真亏损的人还不觉得什么。那些赚钱的人家,早就心疼每年一成到两成的税收,此时有人心中活泛上,到了年底时候,竟然不少人在抱怨,他们这年亏了本没有赚到钱。

    接到这些消息,洪过心里冷笑,翻动一本账册,挨着数名字,提到名字的商户一律拘押到官府,自然有三司衙门的人拿出账册来,一笔笔的和他们当众对账。结果所有被拘提的商户吃惊的发现,他们的进出账目竟然被三司衙门掌握的一清二楚,待到对完帐,三司衙门的官吏冷笑着告诉他们,念在是初犯,这一次只打板子。

    在无数旁观的老百姓的注视下,这些平日里处尊养优的富户被按在地上,扒了裤子噼里啪啦的打板子。打完他们,三司衙门的人望着那些县衙的官吏,森然道。地方上的事他们管不了,但是,那些和富户勾结的人,就等着巡查御史的弹劾吧。

    果不其然,过了不到一个月,就从中都派来了吏部和刑部的官,会同巡查御史一起坐堂,提审与富户们合谋的官吏,一旦坐实了罪名的,立即革除官职打入大牢,等待最终判决。

    收拾了这些官*商*勾*结的家伙,洪过才发布政令,山东两路地面上所有新开张不到两年的商铺,在未来的三年中,第一年免税,第二年一成收税,第三年一成半的税,第四年才收到正常的两成税。

    这道政令出台,不仅安抚了那些被责打的富户,更鼓舞了原本老实经营的商户,整个山东地界上,又出现了一轮兴盛工商的热潮。

    这个时候已经是正隆二年的岁末,通过一年来洪过的举措,真正抓住了金国的钱袋子,金国不仅从大战之后的疲敝走出来,而且这年的财税征收之后,不仅供应金国朝廷正常开销,又还上了这一年应该偿还的债券利息,到最后还有结余。

    到了这个时候。才让所有人看清洪过作出预算的好处,更见识了洪过捞钱的手段,以前还说三道四的人,到了这个时候纷纷闭上嘴。

    金国皇帝完颜亮也很高兴,是他摆脱重重阻力起用了洪过,现在的一切都证明当初他的眼光是多么正确,虽然制作预算之后,他花钱时候不能金口一开就撒钱,稍微有些憋屈,但是,皇帝花销有度,不正显示他是个不崇尚奢靡的皇帝么。

    至于南宋方面则是出现了两难的局面,洪过帮助金国打开国门,以前所未有的重视,迈开大步向海洋进去,等于是在抢南宋海商的饭碗,同南宋争夺税赋,这让南宋朝廷上下重新将关注的目光投向了洪过,过去的一年,也就是绍兴二十七年中,宋廷热议最多的人物就是这位洪改之了。

    但是,金国开放临洪镇港口作为海上榷场,不仅帮助宋廷打探金国朝廷内部。大开了方便之门,更增加了宋金之间的贸易量,着实为不少宋朝商人找到了新的发财之路,从这一点上,又有不少宋人对洪过心怀感激。

    正隆二年十月末的一天,临洪镇的三司衙门来了几位宋国商人,这本是正常手续,所有来临洪镇的宋国商人,不仅要在登岸时候向临洪特别行省报备,如果是第一次来做生意的宋商,还要来到三司衙门备案。然后就可以随意找金国商人交易了。

    不过,这几位商人进入三司衙门后,很快因为资金和手续的问题被责难,继而待到后面的小房间单独询问。其中两人一进房间,就见房中站着一人,见到两人后,那人长笑一声:“彬甫大哥,殿下,两位可好?”

    虞允文也随之一笑:“洪改之果然高明,这样一来我们见面的事,就没人能说出问题了。”

    赵瑗也对着洪过抱抱拳,“洪改之好手段,区区一个临洪镇,前次来时不过是个荒僻渔村,经你这么一圈,如今竟是如此兴旺,洪改之大才,堪比汉之萧何蜀之诸葛。”

    此时的诸葛亮还没被传的神乎其神,但是诸葛亮治理蜀地,也着实兴旺了蜀地经济,使得蜀地足以用一州之地对抗占据中原的曹魏,至于萧何,那更是汉初的重臣,有他在,才保证了楚汉争霸时候,刘邦的后勤供应源源不绝。

    而且诸葛亮与萧何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两个都是丞相。赵瑗如此作比,岂不是在夸洪过有丞相之才。

    虞允文听了笑着对洪过道:“改之不知,自从下船后,殿下已经几次夸赞临洪镇的变化,真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啊。”

    洪过倒是没有太兴奋,对于赵瑗的夸奖,他只是打趣道:“希望宋国朝廷不要骂我就好喽,我可是听说,已经有人说我数典忘祖了。”

    赵瑗和虞允文微微有些尴尬的对视下,何止是数典忘祖这么简单,宋廷的一些御史甚至弹劾。说洪过是为虎作伥,只不过现在绍兴和议还在,金国还是宋廷宗主,这样的话说的人并不多,可他们两人也知道,不少宋臣,尤其是一些年轻的宋廷官员心中,早将洪改之和张邦昌刘豫之流划上等号。

    这些事情洪过怎么会不知道,但是他现在豁出去了,不会去管那些古代愤青的想法,抱定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心,在自己设计的道路上走下去。

    知道洪过不愿意多解说,虞允文也放弃了继续劝说的想法,他干脆直言不讳的说出这次来的想法,就是南宋又面临了钱荒,需要大量的铜和白银用来铸钱,此时金国最大的铜来源恰恰是高丽,所以他们也找到了高丽的实际控制者,希望用宋朝御前兵器司制造的武器,来交换大量的铜和白银。

    闻言洪过心中大吃一惊,一年中他也没闲着,偷偷派出人手去,着实收编了不少人,都是在两淮地区,有盗匪也有残存的抗金武装,去芜存菁加以整编后,得到了万人的部队,分别藏在几处山中严格训练,但是人员有了,缺少武器来装备,以日本的武器打造技术和产量,远远满足不了这支军队,所以他非常希望能从南宋购买武器。现在虞允文一句话,就让发觉,在他的身边存在南宋的奸细。

    按住想去挖出奸细的想法,洪过思索了一阵,现在的时代,铜到了哪里都是战略物资,而且还是最重要的那种,一旦被人发觉他偷偷向南宋运送铜,在完颜亮那里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大事,也难怪,这件事竟然要如今南宋走私大总管虞允文,和普安郡王赵瑗亲自出头。

    看着洪过陷入思索,虞允文和赵瑗也没有出声,整个屋子进入一种凝滞的安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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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三人会面的同时,远在北方几千里之外的草原上,一队长长的人马在一阵阵干冷的寒风中,顶着风霜向前行进。

    今年的草原至今没有下雪,虽然以前并非没有这种情形,但是不少老人还是将心高高提到嗓子眼,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来年就是个缺少雨水的荒年,还不知会有多少牛羊饿死渴死,到那个时候,怕是草原上又会掀起剧烈的争斗。

    队伍中一个中年人坐在马上,全身包裹在皮裘中,头脸也裹得紧紧的,需要露出来的身子都涂着厚厚的油脂,饶是如此,这种刺骨的寒风还是让他不住的剧烈咳嗽着。

    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响,紧接着一名身着华贵的草原骑士跑到近前,“忽图剌,蒙古部尊贵的可汗,你的病拖延不得,实在不成就登上宫帐吧,前面的一战,我们蒙古是磨尖利爪的狼,那些懦弱的家伙只是一群羔羊,有我合答安就足够了。”

    马上的忽图剌又是一阵咳嗽,然后才笑着道:“合答安,泰亦赤乌部的首领,伟大的俺巴孩可汗的儿子,你放心吧,长生天还没将我召唤走,我这个垂死的人还要为蒙古部的未来继续操心,要事真的有一天,长生天将我召唤走,那个时候就是将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你的肩上了。”

    合答安在忽图剌马侧说了几句,然后便飞奔着离开。待到走的远了,一群合答安的亲信凑上来,抱怨着忽图剌临死的人了,还占着大汗的位置不挪窝,真是不知羞耻。

    合答安倒不是这么想,随口骂了几句,制止了自己这些那可儿的话头,他分析着刚才忽图剌的话,将所有的重担落在自己肩头,这句话是不是暗示着什么,“一旦老家伙挂了,大汗的位置就要传给我了?”他转头看着左右的亲信们。

    这些人抱怨有能耐,真要说出些道道来,可就没了底气,一个个支吾着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看到合答安离开,也速该缓缓的来到忽图剌马侧:“可汗,日后的蒙古部,就真的要交给这个人?我看他现在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忽图剌咳嗽了一阵,才嘿嘿一笑道:“蒙古部自然要交给最有实力的人手中,这是草原的铁律啊。”

    “那可汗刚才不是说……”

    忽图剌打断了也速该的话:“真到了那一天,我都被长生天招走,谁还管我曾经说了什么。”

    也速该恍然大悟,有些兴奋的点点头。

    蒙古部的队伍一直向东而行,早已经离开了他们的草场,缓缓来到了勤勒豁河与斡难河的交汇处,到了这里,基本是走到了蒙古部草场的东部边缘,再向东科就是扎只剌人的草场了。

    忽图剌望着两河交汇的雄壮景象,许久之后,心中下了一个决心,提起马鞭指着东方:“蒙古的勇士们,过河!”

    这些蒙古的战士嗷嗷叫着,冲过了两河交汇之处。

    若是以往,渡过这里不久,很快就会见到扎只剌的牧人,但是,今日的扎只剌早已并非往昔,过河后继续走了三四天时光,足足走了上百里,蒙古部才遇到几个零星的牧人。

    这些个牧人见到了大队的蒙古部人,立时吓得远远逃窜,可也有些胆大的,过来向蒙古部的首领献上了羊羔,这在草原上就算是蛮隆重的礼仪了。

    忽图剌亲自接见了这些献礼的牧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些年轻的牧人,都是在与金国大军的战斗中失去了父亲,他们瞧不起现在的扎只剌的首领阿勒孩,想要投靠蒙古部,摆脱现在屈辱的身份。

    忽图剌很高兴,大手一挥就收下了这些年轻的牧人,让他们为蒙古部指路,去向东寻找今年扎只剌避冬的牧场。

    有了这些现成的向导,蒙古部很顺利就找到了扎只剌的牧场,此时几乎所有扎只剌人都聚集在这里,躲避并不存在的大雪。

    此时的扎只剌人本就是四分五裂,部民被瓜分一空,剩下的人还不足原先极盛时候的五分之一,所有的帐幕聚集在往年避冬的山谷里,稀稀落落的显得十分可怜。

    即使这样,听说蒙古人堵住了山谷唯一的出口,扎只剌人还是勇敢的聚集起来,数千扎只剌部民跨在马上,挡住了蒙古部的道路,那位阿勒孩首领站在最前面,冷冷的看着聚集过来的蒙古人。

    终于,阿勒孩见到了合答安,本来合答安是看到扎只剌人少,想劝说下让他们放下武器,如此一来就少了蒙古人的损失,在他看,这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

    谁想到,阿勒孩指着合答安就是破口大骂,他单手戟指着告诉合答安,现在的扎只剌人不是草原部族,已经成为金国糺军一员的扎只剌人,不是那样好欺负的,如果蒙古人敢动手,就要想好日后如何去面对金国大军的报复。

    合答安气急败坏,反是一阵的狂笑,这个时候劝说已经没有意义,反正现在蒙古部兵强马壮,即使泰亦赤乌部一家的实力,就远强于扎只剌人,此时,他当先射出一支箭,宣告了蒙古对扎只剌人进攻的开始。

    看到头领发令,泰亦赤乌部的骑兵勇敢的冲上去,扎只剌的部民也抽出长刀,纵马扑向了对手,双方就在谷口混战厮杀起来。

    一场混战下来,才个多时辰,几乎所有扎只剌人就倒在血污中间,甚至连那个经过金国册封,堂堂扎只剌糺详稳的阿勒孩,也身中数刀,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双眼大大的睁着,似乎要看破天际苍穹,看看长生天究竟是怎么一个安排。

    蒙古部的战士冲进了扎只剌的帐幕群中,合答安大步走进的正是阿勒孩的帐幕,也不管那些躲在一边的女人,他大喇喇的抓起放在一个漆盒中的包裹,用哆嗦的手打开来,果然看到一方用青铜铸成的大印,正是金国赐给阿勒孩的详稳大印。

    得到了大印,合答安得意洋洋的,亲自将之献到了忽图剌马前。

    南宋绍兴二十七年,金国正隆二年冬十一月,草原蒙古部鞑酋忽图剌举起叛旗,攻打金国治下扎只剌糺,杀糺军详稳,草原之上再次战云密布。

    [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