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醒悟(上)

    光绪想到这儿,已经有些悔意了,悔不当初,不该听了理郡王的挑拔,明知道他是个不更事儿的,却指望着他能在宗室里帮自己拉人缘,暗中行事,跟孚王府做对。

    对于他们暗中和日本人来往的事儿,他本来也有些反感的,可是看着孚王府这些日子在日本人的跟前吃了好几个闷亏,他的心里也是极舒坦的,但是,想到这儿,他的冷汗也跟着冒了出来,这大清国跟日本是什么样的情况,他这个做皇帝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越想越觉得后怕,他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了,这些日子,似乎还真的是有些得意的忘了形儿,一层冷汗布满了他的后背心儿,心里也开始发凉。

    福贵见皇上越来越发白的面色,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他是个奴才,好些话,本就轮不着他来说,可是,这么些年的相处下来,他跟皇上的情份,那真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

    他不是笨人,从小跟着皇上进书房,读书、认字儿,他自然能看的明白许多东西,不是他比皇上聪明,而是他是旁观者清,皇上处在局中,总想着要高孚亲王兄妹一头,总惦记着,不能老让孚亲王兄妹比他风光,比他得人心,于是钻了牛角尖。

    以前,他不好说,因为皇上再折腾,不会太出格,也就是跟孚亲王兄妹闹闹别扭,故意使些绊子,可是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已经闹到要动手杀人的地步了,还牵扯上了日本人,珍妃是个拎不清的,可是皇上却不能这么胡来啊?

    惹真由着珍妃的性子来,只怕到时候她闯出了大祸,又得要皇上帮她背黑锅了,再不能这样了。

    光绪的心里翻腾着,一点一点的反省着,这才惊觉,这一次对珍妃的纵容,闯下了怎样的大祸,好半晌,才道:“福贵,你说,你说朕如今该如何?”

    “皇上,冷珍主子一些日子吧?珍主子心不坏,可是太张扬了,老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怎么也不懂事儿。”福贵轻叹道。

    “说起来,朕比她大,可是做的事儿,却跟她一样。”光绪说着这话,语气中尽是萧索、颓废,眼中也没有任何神彩。

    福贵忙道:“皇上,都是奴才不好,皇上是关心则乱,您也是心疼珍主子,才会这样,奴才却没能及时提醒皇上,是奴才的不是。”

    “福贵,你别安慰朕了,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朕太过小心眼儿了。”

    光绪越来越觉得自己失策,可是现在来后悔,是否会晚了些?福贵看着他的样子,自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忙道:“皇上,不若这些日子,您就歇在皇后娘娘那儿吧,哪儿也不去了,珍主子也好,玉妃娘娘也罢,除了处理朝政,您就在坤宁宫里呆着,让珍主子也好知道,这六宫之主到底是谁,珍主子是个聪明人,自会懂的。”

    光绪想想也是,这些日子,自己似乎是有些过了头,让珍妃又开始有些不知轻重了,想想,竟然是从秀儿离京去南京之后,自己以为,再没人能注意到他对珍妃重新开始宠爱开始,越想越是心凉。

    去皇后那儿也好,皇后如今也不是以前的小姑娘了,这些年在宫里没事儿就看书练字儿,倒是比以前识趣,说起话来,也是颇有见识,虽没有玉妃的灵动,却多了一层稳重。

    于是便也不再纠结,笑着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道:“你一会儿派人去跟皇后说一声吧,今儿个晚上,朕就去她那儿了。”

    福贵点了头,应声了去了,自去吩咐小太监到坤宁宫去传话,小太监出门没多会儿,又有另一个人影,往景仁宫的方向去了。

    没过多久,从景仁宫里传出一阵瓷器被打碎的声音,还夹杂着向声低低地压抑过的怒斥声。

    皇后虽然奇怪皇上没有按照往常的惯列往景仁宫去,可也隐隐猜到一些皇上来这儿的原因,不过她并不怕皇上会质问她,她也早就和玉妃商量好了措辞,所以也并不见惊慌。

    可是当光绪来了之后,她却被弄了个措手不及,皇上不但没有问关于她召见秀格格的事,而且还对她极是温柔、体贴,最让人跌破眼镜的,就是皇上一连一个月,都在她的坤宁宫歇了,即没有去珍妃那儿,也没有去玉妃那里。

    一时间,宫里宫外都议论纷纷,这是怎么了?皇上突然开始宠信起皇后来了,虽然这些年,帝后之间的感情还可以,不说很好,至少是相敬如宾,可是,像这样,在皇后的宫中一呆就是一个月,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景仁宫的易碎物品已经被打碎了不少,在这里侍候的宫女、太监们都是一脸的苦相,自家主子再这么摔下去,只怕这景仁宫就没什么能拿出来摆设的了,可是谁也不敢上前去劝,谁去,谁就是找死。

    有凤卫悄悄去看了一眼,出来抿嘴笑,同伴揪着她的鼻子让她说,她才低笑道:“你可不知道,这位主儿,还真不是一般的能折腾,难怪李夫人每次一提到她,尽是不屑,这还是个大家出来的闺秀呢,又是见过世面的,却这么没出息,遇事儿就知道摔东西,就跟个孩子似的,那一地儿的碎瓷儿,我看着,跟前些天的差不多,还是景泰蓝居多,真是个败家的,如今皇上一心想要节简,这景泰蓝的瓷器都不让做了,她这么摔,可不知还能摔多少?”

    “她爱摔,由她摔,皇上可不像从前那样大方了,我听年长的师姐说过,太后还在的时候,皇上赏了不知道多少好玩意儿给她,她离开宫里这些年,那些东西,都不让人动的,等她回来了,还原封儿原样儿的留着给她呢。”

    “说起来,皇上对那位主儿倒是真好,不过这么摔下去,皇上就越厌了吧,要不怎么会在坤宁宫呆那么久?”

    “你真是八婆。”那女子笑着。

    “我八婆?你不也一样?刚才是谁揪着我,硬要我说的?”

    两人渐行渐远,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二人的身影拐过了一条回廊,唐妮才悄悄转了出来,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极是不悦,女人天性八卦,她是知道的,自己也是女人,又是从她们那么大过来的,可是在这禁宫之中,过于八卦,却是惹祸的根本,虽然这宫里,没有一个人能再随便决定她们这些凤卫的生死,可是,总是个隐患,看来得要好好敲打一下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往宫外走去,今天本不该她当值的,只是觉得这些日子似乎有些不对劲似的,皇上只在皇后那儿呆着,本来这是好事,可却有些反常,那位珍妃,的确是有些让人心烦。

    回到了府里,一进门儿就有人上前道:“三太太,大老爷和二老爷,还有三老爷在书房等您呢?”

    唐妮皱了皱眉,自然知道这三个人为什么等自己,却也推不了,只得转身去了外书房,下人们上了茶,便极是乖觉的退了出去,却也不关门,而是远远的站在院中,随时等着主子们使唤。

    唐妮在最下首坐着,可是却仍是没有一丝的不满,极是恭敬的,只坐了半边,李经方看着这个弟媳,是越看越满意,再看了眼自己的幼弟,这两年,虽然收敛了一些,可是看向他自己妻子的眼神,仍是有些冷淡。

    心下叹了一口气,如今弟弟当年的外室所生一子,已经养在弟媳的名下了,那个外室,被李家的人悄悄的送走了,可是没多久,那个女子便陨命了,所以自己的弟弟不但在心里怨着弟媳,也怨着他们这两个哥哥呢。

    李经述开口问道:“弟妹,今日不是应该是你休沐吗?怎么又进宫了?”

    “二伯也知道,这些日子,京里流言四起,宫里的人都有些人心慌慌的,我怕有人疏忽,所以进宫去看了一眼,好让那些孩子能谨慎一些。”唐妮回道。

    “听说珍妃在宫里大吵大闹?”李经迈插嘴道。

    “那倒没有,不过是发了些小脾气,也只是在景仁宫摔了几只不值钱的瓷器罢了,出来了,仍是如平常一样。”唐妮没有多说,也没有夸大,反而是遮掩了一些。

    李经方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自家弟弟,问道:“皇上一直都是坤宁宫歇着吗?”

    “这倒是真的,已经一个月了。”

    李经方听着,面上露出些笑容,道:“这是好事,如今皇后稳重,这帝后感情和谐才是我大清之福啊。”

    李经述想到了什么,问道:“就没有什么异常吗?”

    唐妮看了这位二伯一眼,心中暗赞,可是面上仍是一派平静,道:“这倒没什么异常,要说有什么异常,也只有在宫里侍候的人,路过景仁宫时,都会很小心的尽量不去惊动里的人。”

    唐妮说完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李经述自然看到了,他知道,弟妹她们这些女官,最看不上的,就是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