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岭某处

    “刘将军,咱们到底还要在这里窝多久?

    “是啊,刘将军,这一年多,我们从长白山到这儿,四处躲藏,这种日子,我们还要过多久?”

    “刘将军,您可是功臣,可是如今也落的这种下场,老子不服,咱们反了吧?

    “对,反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咱们在外面拼死流血流汗,就因为那个老娘们儿,不给咱们大大的封赏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四处躲藏,我们为了大清流血流汗,谁在乎过啊?

    “是啊,刘将军,咱们不服啊,凭什么,凭什么那些卖国贼高枕无忧,而我们却要颠沛流离吃这苦头?还有咱们死去的那些弟兄们呜……”

    刘十九看着下面那些激愤的义勇军们,一阵痛心,他也跟着众人流下泪来,哽咽道:“弟兄们,是我刘某对不起你们啊。”说到这儿,他竟然嗵一声,跪了下来。

    下面一片惊呼之声:“刘将军,您这是干什么?咱们弟兄们都知道,这事儿跟您没有关系,这都是那个老娘们儿的错啊?

    “弟兄们,请听刘某一言。”刘十九跪在那儿,竟然不顾旁人的劝阻,怎么也不肯起来。

    义勇军的将士们,看着自己爱戴的将军这样跪着,都是一阵心痛,无限感动,于是有人又朝着刘十九跪了下去,口中道:“将军,您这样,弟兄们的心里就更加难受了,您没有对不起咱们,您起来吧,咱们听您说。”

    终于。刘十九在方青宏地挽扶下。站了起来。道:“弟兄们啊。是刘某对不住你们。可是还请你们大家。听刘某一言啊。”

    “刘大人。您讲。咱们听您地。”

    “好。有弟兄们这句话。刘某死而无憾了。”刘十九痛心地扫视了一下。已经疲惫不堪地义勇军。沉声道:“我知道。这一年多。弟兄们受委屈了。也吃了许多苦头。可是我曾经听过一句话:“要我们死都行。可是我们地意志绝对不能垮了弟兄们。我知道。你们都在战场上为国家流过血了。撒过泪了。你们地战友。你们地同袍也死地死。残地残。大家心里地痛我清楚。我知道。大家在恨什么。可是如今。咱们还不能出去啊。若是出去了。只会白死。咱们以前在朝鲜流地血。也就白流了啊。”

    下面地人一片沉寂。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刘十九四下望了望。终于找着了一块大石。他噌地一声。跳了上去。看着下面地将士们。继续道:“弟兄们。咱们在这里吃这点苦算什么?想想以前。大家伙拼了命地训练时所吃地苦。咱们如今可比当初要轻松了一半。”

    “弟兄们。想想吧。这一年多来。咱们虽然说要常常为了躲避官兵。不得不到深山里匿着。可是咱们可有缺吃少穿了?咱们还有人时不时地冒险进来。给咱们送吃地。送穿地。知道那些人是谁吗?”

    看着台下有许多人都摇了摇脑袋,刘十九道:“那是孚亲王兄妹安排的人啊,王爷兄妹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可是却没有一刻忘了我们这些在朝鲜战场上拼杀过地人,他们一心只想着,大家已经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能再让你们吃不上好的,穿不暖衣服了啊。”

    台下有悄悄地道:“王爷不是已经被软禁了吗?格格不也听说病重,好像连命也要保不住了。”

    刘十九接下来的话,回答了这个问题:“王爷的确被软禁了,可是王爷安排的人都还是自由身啊,他们仍然听命于王爷,咱们义勇军能再聚齐,他们可是功不可没啊。而且,格格如今的病情也正在好转当中,已经能坐着轮椅到处走动了,她现如今就在日本,她带着那些娘子军们,仍然在坚持着,他们在日本开学校,办工厂,就为的是有一天,我们大家能东山再起,再为国为民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啊。”

    “那又如何?到最后,那位老佛爷还不是得一句就把咱们的功劳全抹杀了。”

    “是啊,刘将军,咱们不能再上朝廷地当了。”

    “弟兄们,大家稍安勿燥。”下面再次安静了下来,这时刘十九继续道:“弟兄们,你们可知道,给咱们送来粮晌的人里,还有好多是咱们的普通老百姓啊,他们没有一刻忘了咱们,他们还说了,义勇军是我们大清的这个。”刘十九竖起了自己的大姆指,看着下面地人。

    义勇军里有人稍稍有些动容,可是很快的,又有人道:“刘将军,百姓们记得咱们有什么用?朝廷可不记得

    “放屁刘十九激动地吼道。

    下面再一次的陷入一片死寂,这时刘十九才悠悠地道:“弟兄们,看看咱们义勇军地军旗。”

    所有的人看着那面插在高处地镰刀斧头的鲜红旗帜,刘十九道:“大家还记得,当初我拿出这面军旗来时,曾经跟大家说过的话吗?”

    “记得。”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站了起来,道:“刘将军当时说,这镰刀代表的是咱们这些种地的庄稼人,那斧

    的是那些靠自己手艺吃饭,养活自己的人。”

    刘十九满意的看了眼那个小伙子,道:“小兄弟,说的好,既然大家都记得,那大家不要忘了,咱们可都曾经是庄稼人、手艺人啊,怎么能不在乎百姓是不是记得咱们?”

    这时大多的义勇军都点着头,表示着赞同,刘十九又道:“记得当初,我从格格手里接过这面旗帜时,格格就曾说过:“刘大侠,你一定要告诉他们,他们是义勇军,他们都来自咱们大清的老百姓,他们不是为朝廷而战,他们是在为自己,为自己地兄弟姐妹而战,是在为百姓而战弟兄们,这是格格的原话。”

    “格格真如此说了吗?咱们不是为老佛爷和皇上而战吗?”

    “兄弟,你想想,在战场上的时候,你们想到最多的是什么?”

    “嘿嘿,俺就想着,要把洋人都赶出去,要杀了洋人,要他们知道,咱们的地方不是他们能撒野地。”

    “说的好,洋人们在咱们大清杀了多少咱们的老百姓了?数不清了,大家那会子又是为了什么才会进了义和团?不就是因为洋人把咱们的家园给毁了,把咱们的姐妹们给凌辱了,把咱们逼到了绝境吗?咱们就是为了把洋人赶出去,就是为了让咱们的姐妹们不再受欺凌,弟兄们,朝廷记不记得,不重要,百姓记得咱们才是真地。好好想想,以前在义和团的时候,真正对咱们竖大姆指的百姓,有多少?可是如今呢?只要是大清的百姓,谁担到义勇军,不会竖大姆指呢?”

    “这倒是,上次我跟着方副官去下面的镇子采买东西的时候,还听到那些百姓直夸咱们,说义勇军的人都是真爷们儿。”

    “真的,真的?那些百姓真的在夸咱们?”

    “是啊,方副官不是还带回来了一份报纸吗?上面说了,全国各地,好多百姓都自发地,在每年的清明祭拜在平壤和日本战死的弟兄们,还有好多新派学堂的学生们,都在喊口号,说要向我们义勇军学习呢。”

    “真的,那些读书的秀才们也说要向咱们学习?”

    方副官也点头道:“是啊,确实如此。”

    “嘿嘿,真是没想到,以前那些个秀才老爷们,可是一点也瞧不起咱们这些泥腿子呢。”

    刘十九笑着道:“所以,弟兄们,你们的委屈可没白受,百姓们还记着咱们呢,王爷他们兄妹也一定不会让咱们受太久的委屈的。”

    “刘将军,既然咱们是要赶走洋人,可是为什么格格还要跟那些洋人走那么近呢?”

    方青宏抢在刘十九之前,回答道:“赶走洋人,不是说要让洋人在咱们大清绝迹,这是错的,咱们要让那些洋人跟咱们和平共处,可是和平地前提就是,要先把他们赶出去,然后大家公平的坐在一起谈判。”

    “呵呵,方副官,您少蒙咱们,那位李中堂哪次谈判不赔银子不割地的?”

    “兄弟,所以,咱们要做的,就是让那些洋人,再也不敢向咱们提割地赔银子,再也不敢跟咱们中国叫板,惹着咱们了,磕着咱们了,还得让他们跟咱们赔银子。”

    “这倒是,还是王好啊,他跟日本人谈就能让日本鬼子赔了几千万两银子,李中堂派人跟日本人谈那个什么鸟琉球,结果谈了那么多年也算了,还让日本鬼子干脆占了整个琉球。”

    “对啊,这次听说黑旗军的那位刘将军可不得了,把琉球全给打回来了,那些日本鬼子,连个屁都不敢放呢,哈哈……”

    看着所有地人的情绪都趋于稳定了,又开始有说有笑了,方青宏朝刘十九打了个眼色,刘十九点了点头,轻轻咳了一声。

    下面地将士们再次把目光投向了他,他笑了笑道:“弟兄们,这只是开始,咱们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只是如今咱们大清还有许多问题要解决,王爷曾让人带来地一封信,里面说了,咱们义勇军的将士都是厚道人,实诚人,不能跟那些个卑鄙无耻地某些官员比心机,那些人太歹毒了,行事根本就只顾私利,不会管国家、百姓的利益,他们关心的,只有自己的利益,这种人就要以其人之道还之,所以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就由他们兄妹去应付,各位义勇军的将士们,就等着时机一到,杀出去,把那些洋人也好,贪官也好,统统收拾了。”

    “哈哈……那个载漪倒还真是,只会干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呢,哈哈……”

    深夜了,将士们也终于散去,该当值的当值,该休息的休息了,方青宏松了一口气,坐到了刘十九的身边,道:“刘大人,他们终于散了,我真有些担心了。”

    刘十九看了眼自己年轻的副官,道:“唉,总觉得老这么安抚着不办法啊?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地确是有些苦了,不如这段日子,咱们就不挪地儿了,就在这儿了吧,从明儿开始,还是照着战前一样,强度训练吧,要不再这么下去,人心就散了。”

    “恩,刘大人说的是,下官还

    划,想继续偷偷招新兵入伍。”

    “招兵?你想造反啊?”

    方青宏摇了摇头,道:“日本传了消息回来,估摸着朝廷里可能有变动了,要咱们做好准备,到了紧急的关头,要能拿的出兵来,如今咱们这义勇军只有这么两千来人了,不够。”

    “格格和王爷可是有什么打算?”

    “没有,王爷和格格如今都是动弹不得,就格格好点,天高皇帝远,老佛爷拿她没辙,又有美国人给她挡着,昨儿我下去接消息的时候,格格来了信儿,说是让咱们不要放松训练,义勇军如今可是他们兄妹和皇上地最后王牌了。”

    “皇上?他们又跟皇上联系上了?他们就不怕?万一皇上再……”刘十九有些不敢再往下想。

    方青宏却平静的道:“刘大人,放心吧,皇上只知道他该知道的,这回啊,就是格格兄妹都不相信他了。”

    “那就好,那就好。朝中会有什么变化?”

    “说来还真是窝囊,山东那边又闹了教案,两个德国的传教士被当地的义和拳给杀了。德国人就找着借口,乘机占了胶州湾,俄国人也跟着进占了旅顺和大连,法国人进了广州湾,英国人进占了威海,并且还要求拓展香港的九龙新界。”

    “那帮畜生,这些洋鬼子,真是会趁火打劫。格格呢?”

    “格格如今能说什么?咱们杀人在先,更何况她现在还在日本,美国人虽然也曾出面做过和事佬,想让各国退出来,可他们地势力还不够,那几国根本不把美国人放在眼里啊。”

    刘十九叹了口气,道:“那朝廷呢?”

    “老佛爷能如何?还不是由着洋人们瓜分。不过如今那些新式学堂的学生已经开始游行示威,要求老佛爷变法维新,而在各地的报纸,也对无是朝廷大肆抨击,还有人甚至要老佛爷还政给皇上呢。”

    “那些学生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这个倒可以放心,因为那些洋人也似乎有意无意的在支持学生游行,他们似乎也希望皇上能够亲政。”

    “皇上若是真能亲政,那是好事儿,若能变法维新,那咱们大清就有希望了,那咱们就不躲了啊,为何还要躲着,等待时机呢?”

    “以防万一,格格说了一句话:‘女人都是善变的,谁知道老佛爷还政了会不会不甘心,又出来把皇上给踹下去?’”

    刘十九面色一变,笑道:“格格怎么说话对皇上这么不敬?”

    方青宏笑了笑道:“女人善变是格格说的,后面的,是我加的。”

    “你小子。”刘十九笑指了指方青宏。

    方青宏继续道:“刘大人,如今咱们除了做好义勇军的训练外,还真是没什么事儿可干了,这些兵爷们,这是闲的,要是不是闲地,也不会三天两头的这么闹腾一回了,一开始训练了,他们也就那个精神折腾了,就是不知道他们吃不吃得了这份苦。”

    “呵呵,古时候勾践都能卧薪尝胆,便何况咱们这么一大帮的泥腿子,都是苦出身,还能怕吃不了苦?你当都像你们这些大城市的人,金贵?”刘十九不屑的看了眼方青宏。

    方青宏哭笑不得,道:“这话可冤死我了,我何时表现的金贵了?您这是歧视,歧视咱们城里人。”

    “得,咱们谁也不说谁,明儿起见真章吧,你带一队,我带一队,看看谁带的好,月底了比一场吧。”

    “你还真是,也跟他们似的,太闲了,罢,比就比,我还能怕你?只要您别拿上官的身份来压我就好。”

    “哼,放心,老子绝不以势压人。”

    “好,谁若是输了,给谁洗一个月子方青宏贼笑地看着刘十九。

    刘十九先是一愕,接着一阵大笑,伸出手来,道:“好,一言为定掌为誓。”

    于是第二天,当所有的义勇军好梦正酣地时候,一阵紧急集合的哨声响了,大家一开始都有些目瞪口呆,许多日子都没听到这个声音了,一时间,竟然以为是被人发现了,又要开始换地方了,于是都赶紧的收拾了,打包的打包,收帐篷的收帐篷,当所有地人背自己的装备,整整齐齐地站在空地上时,刘十九和方青宏打量了一下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地营地,有些欣慰,又有些想笑。

    好容易两人憋住,没笑出来,方青宏清了清嗓子,道:“弟兄们,做地好,不过炊事班的可以把锅放下了,再把灶垒好还原,咱们今天只是急训,不是要搬家,背了帐篷地可以把帐篷放下,其他的装备嘛,既然大家都背好了,那就更好,今天我们就先来五公里吧。”

    方青宏的话音刚落,下面就传出了一阵哀号声,刘十九看着闹哄哄的人,重重的哼了一声,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刘十九的那张黑脸,都赶紧的放帐篷的放帐篷,垒灶的垒灶,不敢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