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冷笑了一声,淡淡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要调查你,自然会给你罗织罪名,没有的事也可以强加于你,这太正常了。”

    上官天骄点点头,说:“就是,唐局,这段时间我就留在滨河帮你招商吧,你不在局里,我感觉氛围都不对,乌烟瘴气的。那几个副局长整天不务正业,拉帮结派的。”

    我想了想,说:“那好吧,你和王莉,还有招商局的同志就住在江海驻省城办事处,有什么事我再吩咐你们去做。最近确实正是用人之际,也许要不了多久,一旦张处长新的招商计划做出来,我们开始实施计划,我就要从江海调兵了。”

    李红笑了一声,说:“没想到我们唐少在你们心目中有这么高的地位啊,他不在财政局主政,气氛都不对劲了。”

    我得意地说:“那你以为,自从我主政财政局之后,党风都清廉了许多呢。”

    李红说:“行了,经不起表扬。你搞清楚,招商只是个噱头,你真正的任务不在这里。抓紧时间吧,你们家的反击还要靠你呢。”

    上官不明所以地问:“唐局,你还有什么任务?我能跟你一起执行吗?”

    我咳嗽了一声,李红也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低下头吃了一口菜,然后才抬起头解释说:“我跟他开玩笑的,你别当真。谁还不知道他,到了滨河这个花花世界,现在又是春天,想让他不心花怒放都难。我这次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替萧梅看住他,别让他只忙着泡妞,误了江海的招商大事。上官,你也替我盯紧他,这家伙见缝插针都要出去鬼混。”

    上官天骄低下头窃笑了几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点点头笑着说:“嗯,我保证完成任务,唐局,你可要加小心了,我会死死盯着你的。”

    吃完饭,我们先开车送上官天骄到了江海市办事处,然后我开着自己的越野车,尾随在李红的车后回到了三叔的复式小楼。

    一进门,李红便对我说:“这个上官没说实话,检察院那些人问她的肯定不止那些问题。”

    我狐疑地说:“哦?你发现了什么?”

    李红回过头,看着我说:“你有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睛?”

    我说:“眼睛?眼睛怎么了?”

    李红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今天上官天骄看你和我的目光总是在躲闪,似乎不敢跟我们的目光对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她心里有鬼。”

    我想了想,说:“上官天骄是个权欲很重的人,如果对方能给她更大的利益,她反水的概率是很大的,这也是我为什么急于把她捞出来的原因所在。”

    李红点点头,说:“对这个女人你要多留个心眼,不能过于信任她。”

    我和李红又聊了一会,洗完澡睡觉。明天李红要替三叔去办点事,很早就出发,所以躺下后很快睡着了。我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了,脑子里一直回想着上官今天的表现,以及她所说的那些事情,我隐隐感觉到,上官天骄心里有很多秘密没有道出,看来这几天她在滨河确实遭遇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考验。在上官失踪的这些天,检察院那些人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又做过什么呢?

    第二天一大早,李红开车走了。临出发前,李红还买了早点放在客厅的餐桌上,嘱咐我起床后吃早点。八点多的时候,我起床先烧了一壶水,泡了一壶茶,一边喝茶一边用李红的笔记本电脑上网,浏览近期最火的《财政局长泡妞日记》。一天的时间,这个帖子在天涯的回帖就达到了一万多。网民们十分愤慨,在回帖中将我这个贪财下流的财政局长骂得狗血喷头。看到这些回帖,我心里淤积的怒火几乎不可遏制。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李扬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李扬便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唐少,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网上的那篇帖子我也看了,内容完全是胡编的,根本不是你写的那些内容。”

    我硬压着满腔怒火,说:“你拷贝我的日记都给过谁?”

    李扬说:“只给了李玉,我以为李玉已经被抓了,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个后手,确实是我疏忽了,你怎么惩罚我都不会怪你。”

    我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惩罚你能挽回损失吗?行了,你先把自己的工作干好,替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挽回影响。”

    和李扬结束通话,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心里开始琢磨,今天是否该去找一下那个名叫蒋雨姗的女人呢?

    蒋雨姗在省城可以算是一个名女人了,省里无数的达官显贵都幻想着跟她发生点关系。不过唐达天当上省委专职副书记之后,那些暗中觊觎蒋雨姗的人都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虽说女人如衣服,可别人的衣服你想穿上那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试想一下,省委专职副书记唐达天的情人,他们就算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

    蒋雨姗之所以如此有名,因为她早年便以神童著称。十六岁那年,蒋雨姗以全省文科状元的成绩考上南开大学,二十岁毕业后进入省委工作,她的美貌与智慧便成为省委办公厅一道靓丽的风景,也是诸多公子哥垂涎追求的首选目标。

    蒋雨姗在进入省委办公厅工作的时候,唐达天是当时省委办公厅秘书长,因而近水楼台先得月,抢先拿下蒋雨姗。二十二岁那年,蒋雨姗被唐达天收入后宫,成为唐达天的专职情人。此后不久,蒋雨姗辞去省委办公厅的公职,下海经商,很快成为叱咤商场的女强人,并在省城建立了自己的商业王国。

    掐指算来,蒋雨姗大学毕业至今应该已经有十五年了,二十三岁那年她为唐达天生了一个儿子,就是现在的唐果。要策反一个如蒋雨姗这般的女人,我委实没有信心。可是她是对唐达天最了解的一个女人,如果能策反她,那唐达天的所有罪证都将曝光于阳光之下,必将对他造成致命的打击。

    唐果,脑子突然冒出这个小家伙,我心中一喜,计上心来。说去就去,我马上下楼,开上我的越野车迅速往省委家属院开去。上次见到唐果就是在这里,他好像是逃课出来找什么人的。因为我不知道唐果在哪个学校上学,只能到这里来碰碰运气了。

    车子开到省委家属院门口,我停下车坐在车里等待唐果的出现。至于唐果会不会从这里出现,我心里也没底,如果等到三点钟他还没有出现,我下午就去楼兰小区门口守株待兔了。

    快中午十二点钟的时候,唐果果然出现了。他噘着嘴巴,一脸不高兴地从省委家属院里走出来,好像在跟谁在怄气。唐果在大门口四处张望了几眼,没看到想找的人,手撑着下巴满怀心事坐在院子门口。

    我下了车,几个大步走到唐果面前,望着他笑了笑说:“唐果,你又逃课了。”

    唐果抬起头,扑闪着两只乌黑的眼珠,满脸惊喜地说:“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笑着说:“我来找你啊,上车吧,哥有话问你。”

    唐果很乖巧地尾随在我身后上了车,坐进副驾驶室,唐果转过我盯着我的眼睛,轻声问:“找我什么事?你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难题了?”

    我在唐果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乐不可支地说:“臭小子,真是人小鬼大。你告诉我,你每天下午逃课到这里,到底来找谁?”

    唐果转过头不敢看我的眼睛,瓮声瓮气地说:“不找谁,我就是想在这里坐坐,看看有没有我熟悉的人,带我一起出去玩。上学好没意思,老师讲得那些我都懂,可他们还是翻来覆去讲,烦死我了。”

    我心中一动,说:“你想去哪玩?要不,哥带你去玩,好不好?”

    唐果摇摇头,说:“不知道,哦,滨河是游乐园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没事,下午又恰好有时间,带我去那玩玩吧。”

    我点点头,笑着摸了摸唐果的头,轻声说:“唐果,你是不是一直很孤单?”

    唐果的口吻听起来有几分伤感,他细声细气地说:“嗯,小朋友们都不喜欢跟我玩,我也不爱跟他们玩。我跟那些小孩子玩不到一块,他们玩的游戏好没意思。”

    我笑了笑说:“你成熟得太早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整天玩泥巴呢。哦,对了,你每天逃课,你妈妈不管你吗?”

    唐果幽怨地说:“我妈忙,没时间管我。她每天给我五十块钱,让我自己照顾自己。”

    我好奇地问:“你妈做什么的?”

    唐果说:“她自己有一个公司,还开了一家美容院,每天要忙到很晚才回家。”

    我摸了摸唐果的头,安慰说:“没事的,以后哥带你出去玩。去游乐园是吧,我们现在就去,你想坐摩天轮还是空中飞船?”

    唐果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兴奋地说:“都坐坐,可以吗?”

    我笑着说:“没问题,今天我的主要任务就是陪你玩,好不好?”

    唐果拍着手笑着说:“好,哥对我真好,我们出发吧。”

    这个下午,我陪着唐果在游乐园玩了三四个小时,下午六点钟关门前,他才意犹未尽地跟着我从游乐园出来。

    坐进车里,我笑着问:“唐果,今天开心吗?”

    唐果说:“开心啊,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了。哥,我饿了,你请我吃饭吧。”

    我乐了,这小鬼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我说:“你想吃什么?”

    唐果想了想,突然兴奋地用天津话说:“狗不理包子,好不好?”

    我点点头,说:“走,就去吃狗不理包子。哦,还有,唐果,你妈是天津人吗,怎么你爱吃的都是天津的名吃?”

    唐果说:“我姥爷和姥姥都是天津卫过来的,我妈算是半个天津人吧。”

    我带着唐果到了狗不理包子,点了几屉包子,又要了几个凉菜,自己要了瓶啤酒,给唐果点了可乐,边吃边聊。唐果别看才十二岁,已经很懂事了,跟他聊天有时候你不得不感叹这个时代的确是日新月异,现在的小孩子懂的事情可真多,动不动冒出一两句话能把人吓一大跳。

    结账前,我问唐果:“要不要给你妈也带几屉包子回去?让她尝尝鲜,我觉得这家包子味道还是蛮正宗的。”

    唐果想了想,突然问:“你需要讨好我妈吗?你不会有什么事要求她吧。”

    这小孩简直太鬼了,跟他在一起还是得加把小心,不能把他当成一个小孩看待,必须看做一个对手,否则被一个小孩看穿了心事,说出去都丢不起这个人。

    我不满地说:“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哥我陪了你一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再说了,我能有什么事求到你妈头上?”

    唐果撇撇嘴巴,不屑地说:“很多人想讨好我妈,他们心里想什么,我们都清楚。”

    我说:“那要不要给她打包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看还是算了,免得你说我取悦你妈。”

    唐果故作轻松地说:“既然你这么有心,那就包上吧。”

    打包了几屉包子,我拎着包子开车送唐果回到楼兰小区。车子开进楼兰小区,在一个单元楼下停下车,唐果从车上下来,站在车下向我发出了上楼的邀请。

    唐果咬着手指说:“哥,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我心中一喜,但假装犹豫道:“方便吗?你们家都谁在啊。”

    唐果说:“就我和我妈,你是我的朋友,我邀请你上去坐坐,喝杯茶再走吧。”

    我点点头,停好车灭了火,拎着包子跟唐果上了楼。唐果的钥匙挂在胸前,他从衣服里取出钥匙,打开门,摸索着找到开关走了进去。

    房子是复式的,上下两层,屋子里打扫得十分干净。看得出,这家的女主人是个喜欢干净整洁的女人,从装修和家具的选择来看,蒋雨姗的品味不俗。

    唐果打开冰箱门,从里面取出两听红牛饮料,扔给我一罐红牛,自己打开易拉罐喝了一口,大大咧咧横卧在沙发上,手指着沙发另一头说:“哥,坐呗,又没人罚你站,我妈可能要晚一点才回来,你稍微等一会。”

    我点点头,拉开易拉罐默默喝了一口红牛,心里琢磨着,一会见了蒋雨姗说什么呢?我一个三十岁的中年男,和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混在一起,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

    唐果突然扭头望着我,窃笑了一下,盯着我眼睛说:“哥,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我好奇地问:“紧张?我紧张什么,你从哪里看出我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