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某些人担忧的不同李焱娘这几天并没有担惊受怕至少比起上次被毒蛇环伺的险境来现如今她的日子正好比天堂一般了。她是陇西李家的嫡女尉迟家掌管家事的夫人过惯了奢华的日子可还是不得不承认这里的一应摆设用度比起她在家里都毫不逊色。

    唯一的遗憾是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此间的主人是谁。

    那天慕容复先去了那家印书作坊接着金吾卫的人就来了太平公主李令月心急如焚也追了上去。而她原本也想跟去看看情况却在半道上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结果她逞强的性子再次占据了上风考虑到那边有金吾卫肯定不会出乱子便放下那一头追了上去。这一追她追到了某位皇族宗室的家门口接着又看到正主儿出门于是继续跟踪。当耗费大半天之后她好容易得到了一丝线索谁知却再次中伏被带到了这么个虽然舒服安逸却实在令人心神焦躁的地方。不知不觉这已经是好几天了。

    在屋子里团团转了一会见两个侍女始终是眼观鼻鼻观心面上带着恭谨有分寸的笑容李焱娘就是天大的脾气也感到有力无处使只得没好气地一甩帘子坐在了床榻上。自己失踪到现在足足有四五天了外头也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撇开李贤屈突申若他们不提这就是尉迟家那些脾气暴躁的后生们。闹起事情来也是绝对没有分寸地。

    唉早知道如此她就应该谨慎一些她怎么就改不掉这个逞强的坏习惯!

    正当她团团转的时候忽然只听帘子一阵响动竟是有一个侍女掀开帘子进来了。见此情景她眉头一挑异常诧异要知道这几天来这个绮年玉貌的侍女头领除非必要否则就形同哑巴似的。她问什么都没有结果偏偏是逆来顺受她也着实没办法。

    “我吃也好好吃了睡也好好睡了。怎么贵主人终于肯见我了么?”

    那侍女却不生气反而恭敬地施礼道:“尉迟夫人我家主人回来了有请你过去一见。”

    她说完便轻轻一拍巴掌外头又有四个侍女跟进来一个人捧着一套衣裳另三个人手中的银盘中则是捧着各式各样的饰。那衣裳乃是深青色的袍服看上去内敛华贵而那些饰也都是精工雕琢。其中一根束的白玉簪入手温润显然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制成。

    对于这样地待遇李焱娘却柳眉倒竖愤怒了起来:“你家主人把我软禁此地如今还要我打扮好了去见他?他不过是一个宗室郡王而已将来若是事他兴许就是一介草民。有什么资格提这种要求?你滚回去告诉他姑奶奶我没那么好性子这一身衣裳都是尉迟家的我丢不起那个人!”

    饶是那侍女刮练有素也被李焱娘这么一通爆炭似的话给说得脸色大变硬是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慌忙解释道:“尉迟夫人弄错了。先头那位并非主人而只是为主人办事跑腿的而已。”此时她总算镇定了下来又微微笑道“我家主人尉迟夫人见过多次若是不沐浴更衣。万一待会失礼。想必尉迟夫人一定是会懊恼地。”

    虽然李焱娘对什么宗室皇族并不在意甚至对郡王这个头衔也未必有多少瞧得起。但一个小小的侍女这么大刺刺地说一个郡王是为主人跑腿的又说她李焱娘一定认识那个莫名其妙的主人她顿时心中一凛迅在心中把所有熟人快过了一遍。

    可是无论她怎么想也实在难以想到是谁会有这样的谋刮反倒是脑袋隐隐作痛了起来。她素来是爽朗的性子既然想不通也就懒得去想。既然在这里呆了好几天都不曾痛痛快快洗上一个澡她也就不再反对在木桶中把自己料理得干干净净只不过在穿上那套衣裳的时候她微微怔了一怔。

    她早死的丈夫不算是那种奋向上的男人因此只是承袭了祖上尉迟恭留下来的鄂国公爵位从爵位上来侃她应该算是鄂国夫人。只不过她爽利惯了鲜有穿着那一身繁复地衣服出去拜客的习惯。然而她刚刚才现人家给她准备的这一身居然是铀钗礼衣!

    这一身衣服不但看上去麻烦穿起来也同样麻烦三个侍女围着她团团转了好一阵子方才好容易把一身衣服给她穿上去了。而顶着那沉甸甸的九支宝铀李焱娘只感到自己的脖子好似出了问题似的甚至连人家在她腰里系上了沉甸甸地双佩和小绶也完全没感觉。

    穿上这么一身难道是要去谒见天子不成这也太奇怪了!

    然而她很快就不奇怪了因为当侍女引她进入厅堂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人影。她愣了好一会儿甚至还插了插眼睛这才慌忙趋前拜见原本笼罩在心头的重重迷雾一瞬间烟消云散。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一场谋逆看上去乱七八糟漏洞百出怪不得那许多事情都找不到解答敢情这一切都是那些人栓着绳子在上窜下跳而已却完全不知道绳子的另一头掌握在别人手中!一时间尽管胆大如她心里头也不免惴惴然。

    “怎么如你李焱娘也会有胆小畏惧的时候?你那么大胆子跟踪追击连一个帮手都不带就这么跑出来知不知道这时候外头有多少人在找你?就算贤儿和申若能够耐得住性子慢慢寻访你尉迟家几个小子已经闹翻天了!”

    武后的口气中虽然有些严厉更多地却是调侃。见李焱娘面露惭愧低下了头她便莞尔一笑点头示意她在一边坐下。

    “我也是刚刚回来的先头和陛下一同去骊山我就想到兴许会有这样的事情生想不到真是如此。你虽是妇人却和一般的妇人不一样也应该没有那些妇人之仁。李氏以世族安天下自然少不得宗室皇族但如今那些人却是饱食终日甚至只会添乱子。若单单是这样我还会容忍一二但他们这次千不该万不该动那种念头。”

    李焱娘坐在下头表情颇有些局促。她不是屈突申若和这位至尊至贵的太上皇后没什么打交道的机会此时更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要知道她可实在是打心眼里对武后憷如今穿着这么繁琐地衣裳坐在人家对面那种压迫感就甭提了。

    她能说什么难道能拍马屁说太上皇后英明那些人该死?虽说她对于某些愚蠢地家伙并没有好感可一想到这些人被武后如同玩偶一般玩弄于掌心心里头总有些不舒服。她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要不是和李贤他们关系兼浅这时候会不会被灭口。

    尽管李焱娘算是女人之中的强者但有道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在武后地面前她这点心思哪里藏得住?武后在上官婉儿出之后三天起程把满心委屈的李治和莫名其妙的李弘丢在了骊山自己只带着一百心腹羽林军卫士连夜赶回却没有着急回洛阳而是住进了这一处早就准备好的庄园观望着洛阳的局势。

    结果她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李焱娘竟然跟踪追击跑来了。所以武后只能让卫士将她拿下先安置好等洛阳城中各式各样的消息源源不断传来局势似乎已经大定了之后她方才现身出来。说来她虽说也见过李焱娘多次但这样近距离地审视还是第一回。

    尽管刮意地保持低头但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依旧不好受所以熬了一会李焱娘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她自幼习武无论本家还是夫家都是武将世家就算上头的是太上皇后但该问的事情她一定要问清楚!

    “刚刚太上皇后既然说无法容忍那些宗室图谋不轨那么我有一句话想要问清楚。先头那位询阳郡王既然是为太上皇后办事那么这些人之所以会如此信心十足可是太上皇后刻意让他们这么想的为的就是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不错正是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武后丛毫没有掩藏自己心意的打算竟是傲然认承了下来:“我只走沿他们留下了一个火种若是聪明又懂得分寸的人就该知道冒险有冒险的代价但他们却依旧选择了这各路。纵使李崇俭确确实实教唆过他们但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所以这都得怪他们自己愚蠢!”

    这要是别人武后那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回答都出来了也就顺势偃旗息鼓了。可李焱娘是一根筋到底的脾气一想到某人她忍不住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问道:“那太上皇后可想过若是六郎真的被人蛊惑或是干脆趁此机会登基称帝那又如何?”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武后却只是微微一怔便笑了起来:“他若是真的想趁此机会再进一步……你以为我这个做母亲的就没有一点准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