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

    一大清早沛王第大宅中的狗叫声便惹来了不少仆从探头探脑地围观。哪家豪门高第不养狗这原本是没什么稀奇的但是两条恶狗追在某位唇红齿白风流俊俏的公子哥后头跑这却是无比新鲜的事。

    于是一群仆人对着那位恨不得多生四条腿的公子哥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地乐开了。更有人把昨儿个小黑屋又扔进了人的事情捅了出来结果更是引得一阵哗然。

    “你们都在这里看什么!”

    一声蕴含着怒气的喝骂让一群围观的仆役纷纷转身瞧见是贺兰烟一旁还有屈突申若全都傻了眼。慌慌张张行礼过后又遭了一通责骂众人便全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屈突申若却一直面上含笑见小丫头三言两语轰走了一大堆人她便转头望着那边满头大汗的贺兰敏之面上的笑容顿时更浓了心中犹自带着一丝遗憾。早知如此想当初她就应该拿这法子去训练弟弟屈突仲翔的那说不定还能调教出一个出色的猛将来。

    “申若姐姐贤儿这会不会苗助长?”

    扭头见小丫头一脸担心状屈突申若便好笑地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掐:“倘若你外婆和你早点狠下心来何必如今让六郎这么兴师动众?昨儿个的事情你也和我说了如果换成是别人就是张狂也会有个度未必需要你那情郎劳心劳力。照我看如此操练他一年。将来当个刺史还是有可能的。否则就准备在岭南蹲一辈子吧!”

    贺兰烟被屈突申若的说法吓了一大跳可那仅有地一丝不服气也在想到母亲临终嘱咐时消失了。母亲那时候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不但是她。就是贺兰敏之她也一概交托给了李贤。想来就算是看母亲地面子李贤也不会害了他才对。

    “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必在这里看了。我今儿个约了阿萝准备把当初贤儿训练好的那批宫人想个法子弄到洛阳来那批人可是足足训练了三个月。就是姨娘姨父也赞不绝口呢!”

    对于这提议屈突申若自然是大感兴趣。李贤身边有个娇俏可人的阿箩她是早就听说看到过了只是未曾单独会会。于是一大一小两个美人便笑吟吟地打道回府端地是潇潇洒洒连个头也没回让那边望眼欲穿的贺兰敏之欲哭无泪。

    人家都说女人天生胳膊肘往外拐他这姐姐还没有出嫁。居然就已经完全丢下他这亲兄弟了!

    他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听见后头狗吠声愈来愈近回头一看便是那两张血盆大口和闪亮的獠牙。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他硬是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拼命地向前跑去。而后头牵着恶狗的两个家仆则是根据贺兰敏之的度调节自己地度。恰是不紧不慢跟在他后头十余步远。

    无论是小丫头还是大姊头或者在心里诅咒连连的贺兰敏之都没有看到远处高台上的李贤。此时此刻他正拿着某样奇形怪状的物事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看着训练场中的境况。包括屈突申若贺兰烟的出现和离开包括贺兰敏之的狼狈模样一切尽收眼底。

    放下那土制望远镜他不觉在上头多看了两眼虽然爱不释手但这东西着实难得。两年了仅仅是磨制水晶片就不知道浪费了多少这年头谁知道用什么方法测量焦点焦距得一点一点手工制作就连最后调节那单筒望远镜的设置便让几个能工巧匠费尽了心思。

    如今虽然不打仗将来可有地是硬仗要打这好东西可是不能泄露出去。

    小心翼翼地把望远镜收进了楠木匣中他便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招来后头的盛允文便吩咐道:“告诉他们让贺兰敏之上午跑二十圈下午进行体能训练晚上让他好好读书。要是一天的任务完不成明天就不准他吃饭!”

    见盛允文连一句都不多问便出去传令李贤便摩挲了一下下巴很是希望赶紧长出象征威严地胡须。男子汉大丈夫像个小白脸成什么话!贺兰敏之要不是看在你是小丫头的弟弟我管你去死!要是你过不了这几关等老外婆一去你就去岭南蹲一辈子好了!

    没有母后地召唤和耳提面命没有老外婆的询问和交待李贤感到一股轻松自由。那两位天底下第一第二的女人都不是好惹的昨儿个生的事情她们自有渠道当然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做出这种态度的唯一可能就是他算是被认可为老妈的代理人了!

    于是他换上了一身深青色的常服照旧带着三个亲卫

    摆出了自家大门把洛阳城最最有名的几条大街当成一圈之后这才悠悠然地在一座高墙大院下停了下来。和洛阳城那些动辄几十上百亩的宅子一样这里也是属于某位高官。

    “于师傅!”

    李贤笑容可掬地在白苍苍的于志宁面前躬身行礼旋即笑嘻嘻地朝王勃和骆宾王点了点头又朝某位头一次看到的人多看了几眼。不消说这一位就是李显给他这个哥哥奉献的大礼从邓王那里拐骗来的卢照邻了。看于志宁那张老脸开心的模样这三位大约比他这个学生听话多了。

    于志宁很满意说不出的满意。文臣的他曾经到过人家当过一次太子太傅就了不得了他当过两代一共四个太子的太子太傅虽说其中有两位废太子。政治上的抱负他如今是没了但是作为老师教出几个好徒弟的心愿却仍在。只可惜李贤心性不定读史书的时候倒是津津有味但只要一看儒家经典必定是昏昏欲睡作无精打采状。

    王勃年少卢照邻年轻骆宾王年壮三人在一起很是谈得来。倘若和于志宁在一起更是探讨学问诗赋天文地理无所不包无所不谈。这一天李贤一到于志宁自然是趁机授课外加批政治思想理论受益者便不止一个李贤其他三人都听得聚精会神。

    一堂课讲完于志宁仍觉得意犹未尽拖着李贤去后花园美其名曰赏花但谁都知道现如今就连菊花都渐渐谢了后花园中只是一幅萧瑟景象。所以骆宾王卢照邻拖着莫名其妙的王勃找了个借口溜开留下这师徒俩慢吞吞地往后花园踱步。尊师重道的李贤甚至还笑嘻嘻地搀扶着于志宁好一派师生和睦的派头。

    没了外人于志宁的口气也就随便了些拗不过李贤的要求唤了声六郎:“长孙延的事情可是有你出力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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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贤闻言一愣要知道当初老爹金口玉言让长孙延进中书省班子当通事舍人的时候于志宁也在场怎么会把这事情栽到他头上?他正想赶紧撇清孰不料于老头紧跟着堵住了他的嘴。

    “六郎太子可是比你老实当初你和他利用王汉韩全设计李义府那回他可是原原本本告诉我了那时候他高兴得什么似的。王汉从洛阳令去了河南府一回来又升了中书舍人你敢说没有你的缘故?”

    早知道李弘这么大嘴巴当初那些事情就不应该带这个太子哥哥!李贤狠狠就李弘的口风不紧腹谤了几句谁知接下来的一句话顿时让他的嘴巴合不住了。

    “当初东宫几位师傅连带我在家里了好几天疹子这事情六郎你大概知道吧?”

    李贤登时回忆起自己当初为了保证李弘的休息撺掇这位太子五哥给东宫那几位下药的事立刻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要是让他知道这事情也是李弘泻的密的等人到了洛阳他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不可!

    好在于志宁的眼睛在他脸上来来回回瞅着最后却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在那里自顾自地说起了他门生弟子在各地和朝廷中的配置情况。这原本就是李贤最想知道的也是武后最想知道的于是一个说一个用心记花园中就只有于志宁侃侃而谈的声音。

    秋日的阳光比炎夏少了几分热量但在大太阳底下站的时间长了仍然会让人感到周身热更何况李贤的脑筋处在高度运转状态。这年头很多事情都是法不传六耳所以这些名字写下来的风险就大了。至于老于每次大宴都向他介绍那些交好或是出自门下的大臣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瞧见于志宁面上一丝丝皱纹仿佛都抚平了那眉眼间总是若隐若现的愁苦也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激昂的自信李贤不禁有些可怜他。学问太好也不是好事因为皇帝每次一立太子就会把老于拎出来当太傅甚至是一而再再而三。一次次打击下来就是铁打的人也会雄心全消了。

    “曾有人说天下兵权最重其实这话只对了一半。乱世当中自然是兵权实力最重但盛世之中恰恰是中枢喉舌最重!我知道你和太子俨然一体将来若是有事需得记住这一条。大唐立国未久禁不起三番两次的动荡了!”

    于志宁似警告似提点的话让李贤一瞬间心中一凛待想开口问个仔细的时候却被那炯炯的目光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