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何未济回到前山时,空明真人已经重伤倒地,空极真人则在向所有清虚弟子发号最后的遗命。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六阳山已经守不住了,我们四个老家伙,今天多半要交代在这里,但你们还年轻,清虚宗的道统不能断!大殿后面有一座传送之阵,可将你们送到百里之外,之后的路,就靠你们自己了。千万别忘了,你们是清虚弟子!”

    “师叔!”还有弟子依依不舍。

    空极真人大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走啊!”他身上迸发出一股气浪,将众弟子推开。

    何未济此时上前,拉起叶雨时的手就往后跑。

    “师弟,你?”

    “叶师姐,什么话也别说,快走!”他死死得握住叶雨时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了公孙海阔那声响亮的“杀”。

    白光闪过,乾坤挪移,二人被瞬间送往了百里之外。这次因为他们手拉着手,所以并未在传送中被分开。

    刚刚站定,叶雨时一把甩开何未济,纤纤柔荑被他捏得有些红了,脸也有些红了。

    然而何未济此时并未察觉到叶雨时的异样,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逃。他再想去拉叶雨时的手,却被后者躲开了。

    “何师弟,你到底在干什么?”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在问何未济,他到底想干什么了。“叶师姐,天工门已经开始四处追杀清虚弟子,咱们快逃吧。”

    “你给我站住。”叶雨时叫住了何未济,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没错啊,我一年前就提醒过掌门师伯他们,可是没人相信我。”何未济急道,“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不早点离开这里,我们都会没命的!”

    叶雨时没有动,只是静静的望着何未济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是问为什么他能未卜先知,还是问为什么他只拉着叶雨时逃跑?何未济无从解释,也无话可说,但他心里明白,如果再不走,就真的要被天工门的人截道了。

    然而怕处有鬼,前方冷不丁冒出一声大笑,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哈哈,好一对狗男女,这是要逃到哪里去?”

    何未济心道这声音,怎的有些耳熟?抬眼望去,一名手提八尺巨剑、魁梧如山岳的天公门弟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元申!

    上一世截杀他们的正是这家伙,元婴境界修为强悍,甚至垂涎叶雨时,欲强行那苟且之事。何未济又见此人,怒火中烧,锵的一声拔出重渊剑来,挡在叶雨时的身前。

    只不过何未济心中疑惑,太乙大殿后面的传送阵法,会将人随缘传送至百里之外的不同地点,为何上一世在逃亡路上被元申截杀,这一世遇到的依然是他?还是说,这好色淫贼在九重天罡大阵未破之时,就已经惦记上了叶师姐的美色,得了追杀之令后,一路远行跟踪而来?毕竟对于能够御器飞行的元婴境修士而言,百里并不是一个很长的距离。

    当然元申并不知道对面这个清虚宗的小子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同前世一样,笑着做起了自我介绍:“你们好啊。自我介绍一下,天工门元申,即将送你们去死的人。”

    何未济心中百念俱灰,若是前来截杀的是一个金丹境修士,合二人之力或可一战,但元申的实力他是领教过的,若非动用绝龙赠予的那道剑意,他与叶雨时均不是元申一合之敌。然而这一世,给齐横断送终却不是何未济自己,而是小师弟姚无咎,那道绝龙剑意,同样也在姚无咎的右掌心。

    怎么办?如何对敌?

    若只是一死倒也罢了,可叶师姐恐怕还要被这淫贼玷污清白,何未济如何也不能容忍。

    他当即横剑向敌,同时对叶雨时低声催促道:“叶师姐,你快走,我来拖住他!”

    叶雨时又哪里肯独自离开,执意要与何未济联手迎敌。

    “叶师姐,他是元婴境修士,实力远胜你我,打不过的!”何未济急了,“何况这家伙是个好色之徒,你若败于他手,不知还要受他几番凌辱!”

    元申闻言,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兀那清虚宗的小子,你倒是对我很了解嘛,咱们以前认识?不过你说对了,你这小师姐长得着实水灵,如此佳人直接杀了,实在暴殄天物,不如让元爷我好好享受一番。”

    元申口出污言秽语,听得叶雨时勃然大怒,直骂道:“无耻下流!”

    “哈哈,小娘子有积分脾气,元爷喜欢。别看你现在骂我,待咱俩亲热之后,你便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什么叫如登极乐了。”元申放肆大笑,丝毫不将两人放在眼里。

    何未济此刻心中万万分悔恨,如果这一世给齐横断送终的是自己,那得到绝龙剑意的也是自己,又怎会容这等淫贱之辈在此嚣张?如今打不过他,只能走为上计,但二人中必须有一个垫后,另一人才能逃脱。

    “叶师姐,得罪了!”何未济趁叶雨时不注意,一掌将她推开,掌中用了十成力道,却并不伤人,只是将她送至十丈以外。未等叶雨时回过神来,何未济大吼一声“师姐,你快走!”接着便冲上前去,提剑刺向元申。

    “臭小子,你找死!”元申祭出无形法盾,轻松架住了何未济的一丈剑罡,周天境和元婴境之间的差距,依然大到难以逾越。

    叶雨时狠狠地看了何未济一眼,目眶湿润,似是要把他的身影永远留在心中,接着扭头便走,疾奔间泪水滑落。

    见叶雨时走了,何未济心中万分欣慰,但元申却忿然变色。“清虚宗的臭小子,你敢坏元爷好事?那我就先杀了你,再泡制你师姐。”他顶着无形法盾,右手提起八尺大剑便向何未济斩去。剑身之上黑风流转,伴随着元申这一斩,化为一道黑色旋风,朝何未济席卷而来。

    何未济却双目紧闭,静心集气,黄庭中假丹瞬间凝聚,重渊剑上一道道剑气行而不散。迎着元申,他一剑掷出,黑色长剑洞穿虚空,直入黑色飓风的风眼之中,刹那间剑气迸发,纵横交错,里外翻腾。宛如万马嘶鸣,黑色旋风与迸发的剑气,撞击出一场肆虐的风暴,将十丈内的一切都卷入其中。待风停雨歇,何未济已经浑身重伤,趴倒在地,唯有双眼还勉强睁着。元申亦跪倒在地,拄着他的大剑,鲜血狂吐不止,无形法盾早已支离破碎,他的身上也布满了血痕。

    何未济在面壁中,不断利用四两千斤术和动静之法凝气化液,日复一日的修炼。一年下来,对于真气的掌控早早已远胜往昔,加之已经领悟了太古剑经的第一行字,对剑道的理解也非过去可比。

    这一剑,是他已经真正初步掌握了的破天式,而不是利用阴阳剑气相克相冲的假“破天式”。虽然他还是周天境的修士,但一剑之威,竟强横如斯。

    “好小子,有你的。周天境修士能打伤我的,你算头一个。”元申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缓缓站起身来,不过几息工夫,他就重新变得精神抖擞,仿佛从未受过伤一般。

    “这招剑式倒是有门道,可惜你修为太低,不知道周天境和元婴境的差距到底在哪里。”元申冷笑着一步步走进何未济,“只要我元婴未损,肉身再重的伤,对我而言都和挠痒痒没区别。可你,只要肉身重伤,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元申举起剑来,便要了结何未济的性命。此时上方传来一声鹰唳,一只青色的巨鹰从天而降,亮出双爪就往元申的脸上抓去。何未济听着那熟悉的叫声,用眼角吃力地一瞥,正是叶雨时豢养的那只名叫“飞剑”的青羽雕。

    九重天罡阵破灭之时,何未济与叶雨时走得匆忙,没有带上它。但鹰眼如炬,许是在高天之上看见了叶雨时的行踪,一路跟了过来,正巧遇上元申要对何未济下杀手。飞剑自然和何未济也是相熟的,此时见主人最要好的师弟受伤,便飞扑下来袭向元申。

    然而“飞剑”终究不是真的飞剑,只是一只粗通人性的青羽雕罢了,在元婴境修士面前不值一提。元申甚至没有动剑,一只手便掰断了飞剑的一只翅膀,接着将它从空中扯下来,踩在脚下。

    “你这扁毛畜生,也来找死么?”元申一剑贯穿了飞剑的脑袋,硕大的青羽雕甚至连最后一声都没能叫出来,便命丧黄泉。

    何未济目眦欲裂,但他一个字也喊不出来。元申料理完了飞剑,又提着大剑走来,对准了何未济的脖颈,一剑劈下。

    好在远处地平线上,那道倩影已消失不见。

    好在叶师姐逃出生天,不用被这狗贼玷污。

    识海身处,只听兀不羁一声大骂:“臭小子,你他娘的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