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石室中,何未济一拳又一拳地砸着墙壁。

    “你小子消停会行不行?老祖我想打个盹都难。”兀不羁在识海中骂骂咧咧。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何未济对兀不羁的抱怨充耳不闻,嘴里不断重复着类似的话语,听得兀不羁愈发的烦躁,实在忍无可忍,一声大喝。

    “臭小子,给老祖闭嘴!”

    何未济终于安静了下来,怔怔地对着石壁发呆,神色沮丧。

    “真是废物,老祖我怎么就附到你身上来了?”兀不羁骂道,“你小子在这呼天抢地,有用吗?夜哭到明,明哭到夜,是能哭死公孙海阔,还是能哭死沉月仙子?”

    “老祖,你说我该怎么办?如今全派上下没有一个人相信我说的话,误认为我是天工门的细作倒也罢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一年之后公孙老贼来犯,这是铁定会发生的事啊!难道我就枯坐在这石室中,什么都不做,等着他们来灭清虚宗满门吗?”

    “小子,老祖问你,现在你能做什么?”

    “我……”何未济一时语塞。没错,他现在是疑罪之身,又被关在石室中面壁,确实什么也做不了。

    “反正你在这牢里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师门危在旦夕,我如何睡得着?”

    “是是是,你小子有心有肺,心系师门安危,可你就这点低微修为,能干什么啊?老祖我实话告诉你吧,清虚宗是肯定没救了,你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逃。”

    何未济苦笑道:“这石室步有阵法,连寻常的元婴境修士都闯不出去,我就是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蠢材!老祖我让你现在就逃了吗?等到一年以后,天工门真的来犯时,他们还会把你关在这石室里吗?到时候你小子什么都别想,直接有多远逃多远,别管你师门了,你救不了他们的。你自己能活命,就代表清虚宗道统没断绝,乱逞英雄除了把命搭进去以外,什么用都没有!依老祖说,这一年你也别闲着,就在这里修炼。这地方太逼仄,剑术是没法修习了,把你的道法好好练一练吧。”

    何未济不得不承认兀不羁说的在理,但他一时仍然无法接受,心中千头万绪理不干净,只是默默地坐着。

    如此,过了三天。

    午夜,他猛然抬头,对兀不羁道:“老祖,我想明白了。先做好眼下能做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兀不羁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介怀,天工门来犯这件事,你已经提醒过你师父了,救不了清虚宗,那是他们命里该有此一劫。”

    “老祖,以前我也以为,虽然大道三千,人人不同,但命格终究是天定的,只是自己并不知道而已。可大智神僧留下的这块无名玉玦,连时光都能倒转,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命里该有的呢?”何未济反问道。

    “傻小子,这玉玦给你第二次机会,改变不了清虚宗的命运,但能改变你自己的啊!”

    何未济点点头:“老祖你说得对,我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之所以救不了清虚宗,还是因为我的修为太低了,若我是齐横断前辈,甚至平山前辈那样的地仙、大圣,区区公孙海阔算什么?沉月仙子又算什么?”

    “你小子终于开窍了,还不赶紧练功!”

    何未济微微一笑,心中释然许多,拿出了空极真人亲笔批注的太乙真经,对着微弱的星光,读了起来。

    《太乙真经·周天篇》有云:炼精化气聚丹田,气海充盈玉液现,还丹切忌风雷动,细水长流一百年。当然,口诀中的一百年乃虚指多数,意为强调玉液还丹乃水磨工夫,需要细细耕耘,慢慢积累,不能操之过急。

    这一句下面同样有空极真人的批注,写道:玉液还丹,欲速则不达。世人常以结丹比作炼药,需猛火锤炼、小火慢熬,谬矣!世间万物,俱通一理:炎者如火,跃动无影;温者如水,流动无常;寒者如冰,凝体固形。冷者愈静,静者愈坚,炼精化气需动,玉液还丹亦需动乎?

    何未济合上书册,心道:金丹之所以称之为“丹”,乃假外丹之术,以身躯为炉,精气为药,神魂为火,于腹中烧炼。可照空极真人这句批注,难道玉液还丹并非如同猛火炼药,反而需要让真气都安静下来?只有真气静止,才能去热转寒,方能凝结玉液,还出金丹?

    他当即盘坐调息,将体内运转的真气逐渐停了下来,内视气海,以太乙真经中记载的还丹之法凝化玉液。只是刚刚凝出一滴来,何未济就觉得全身十分寒冷,瑟瑟发抖,而气海中因为那一滴玉液的凝结,也变得稀薄许多。

    “臭小子,你这是修炼,还是找死?”兀不羁不由骂道。

    何未济急忙重新恢复周天,真气在奇经八脉中运转,四肢逐渐温暖起来。

    “蠢材,哪有修炼金丹的时候不行周天的!你想把自己冻成冰棍吗?”

    “老祖教训的是,我确实傻了。可是这经书上的批注,冷者愈静,静者愈坚,不就是让我在结丹时,让真气变得静止么?”

    “你那师父也是蠢材!静止周天以结丹?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洗精伐髓、筑就道基之后,肉身便不再是凡体,可少饮少食,但不能不运行真气啊,这是修真界最粗浅不过的常识!冷者愈静,静者愈坚的道理谁不明白,可气行周天不能停,否则为何说结丹是水磨工夫急不得,还不就是因为在不断运行的真气流中,想凝结玉液再还金丹,不是件容易的事。”

    何未济道:“可是一边气行周天,一边凝结玉液实在是太难了。”

    兀不羁不屑道:“呵,要么怎么说个人天资不同,修为有快有慢呢?有些人天生就对真气流动异常敏感,控制体内真气细致入微,几年乃至几个月就能摸到还丹的门道。有的人就比较蠢笨,一百年也参不透,白白耗尽了寿元。你小子天资一般,就是每天不吃不喝打坐十二个时辰,想结金丹,没有个三四十年也难。”

    “老祖,您除了鄙夷我,还能给些有用的意见么?”

    “意见便是你小子急什么?慢慢来,打好基础,结丹是迟早的事。你不是有一门四两千斤术,能聚假丹越境施术吗?遇上金丹境的对手,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何未济苦笑道:“金丹境我敢一战,可天工门有的是元婴境乃至炼神境的弟子,我这点道行哪够看?”然而说到此处,何未济突然眼睛一亮,惊呼道,“对啊,四两千斤术!我怎么没想到呢?”

    兀不羁不知所以:“四两千斤术怎么了?”

    何未济笑道:“气海还丹要静,气行周天要动,动静难以得兼,那就强制它们一静一动。”

    兀不羁干笑了两声,这小子,是不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