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仙子并未说话,恶活佛却在一旁笑得格外开心。

    齐横断脸色依旧晦暗,开口讥讽道:“堂堂婆娑屿广寒轩沉月仙子,也跟这贼秃玩起了以多欺少的伎俩?”

    “呵呵,杀你为证我道心,和谁联手,无关紧要。”沉月仙子玉颜含笑,言辞轻易,一位地仙大能的生死,在她口中如谈风月。

    齐横断与沉月仙子的对话,何未济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只因他不知道这一桩生界修真公案。元始洲的东面是一望无际的汪洋,俗称九万里东海,东海之中各类水族妖怪繁衍生息,其中以龙族为尊。这一劫的前两千年,东海龙族称雄整片沧海,东海之滨的凡人渔民出海作业都时常能见到一鳞半爪的踪迹,可见当时龙丁之兴旺,直到有一天龙族不知何事惹怒了齐横断。齐横断是何等乖戾之人,一人一剑、三天三夜,就在东海杀了个九进九出,剑下屠龙千八百条,龙族自此元气大伤,直到今天也未能恢复当年称霸东海万方水族臣服的盛况。而齐横断手中无名宝剑也因此被唤作“绝龙剑”,取“绝灭龙族”之意。

    沉月仙子不同于齐横断与恶活佛,她早已找到了自己的道心和机缘,便是言出必践一诺千金。修成地仙之后,沉月仙子分别向自己的三位旧友允诺了三件难事,而其中一位旧友,正是东海老龙王。对于老龙王而言,齐横断其人,绝龙剑其名,都是自己心中疤肉中刺,沉月仙子既上门来,老龙王托她所做之事,自然就是将重创龙族的齐横断置于死地,也包括他所有的弟子或传人。

    齐横断在七大散修之中辈分最大,修为也最高,沉月仙子允诺老龙王之后也曾三番五次找上门来,却始终棋差一着。齐横断一向孤僻心高,自然没有什么弟子,只是多年前曾传授一名年轻的金丹境散修三式剑招,这名散修却并没有因此逃过沉月仙子的追杀,此事让齐横断甚是甚是恼怒。

    而这次,沉月仙子竟和七大散修中最声名狼藉的恶活佛联手,则更让齐横断很是看不起。

    不过,看不起归看不起,沉月仙子的修为却着实不低,比之恶活佛还要高出半筹,二人联手即便是齐横断也不敢轻视。

    “齐兄,你纵然剑道绝伦,却也难敌贫僧与沉月仙子二人联手。今日你若能让出这处洞府,贫僧便不再与齐兄纠缠,你与沉月仙子的旧怨,贫僧也绝不插手,不知齐兄意下如何?”

    “哈哈哈哈!”齐横断仰天大笑,“让?老子活了几千年,从不认识这个字。你们尽管联手,洞府里的机缘,老子拿定了!”

    沉月仙子冷目凝霜,紧盯着齐横断道:“什么洞府什么机缘,我不关心,今日只为杀你。”

    “你可以试试?”齐横断横剑指着沉月仙子。

    恶活佛向沉月仙子行了一礼:“阿弥陀佛,仙子既是贫僧请来的客人,哪有客人打头阵的道理?仙子且在一旁掠阵,待贫僧来会一会这天下第一散修!”

    恶活佛话音刚落,肥胖的身躯便飞身而起,满天梵音诵唱,半空中浮现出千千万万个恶活佛,坐着莲花露着肚皮,咧着大嘴哈哈大笑。

    “故弄玄虚。”齐横断手中的绝龙剑却并没有动,双眼却是紧盯着另一边的沉月仙子,显然她的威胁要远高于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胖和尚。

    恶活佛见齐横断有些无视自己,倒也不生气,左手立掌,右手虚握之处一根巨大的降魔杵凌空浮现。半空之中所有的恶活佛,皆作同势,顿时便有千千万万根降魔杵,对着齐横断当头砸下。

    齐横断望着恶活佛的千万化身,嗤笑一声,长剑一划便是一匹万丈白虹,所及之处,降魔杵寸寸崩裂。恶活佛见壮,手中法印变换,那千千万万根降魔杵纷纷归于一处,化作一根金色巨杵,迎着齐横断画出的那一匹白虹而去,

    白虹散,金杵裂,但依然携着雷霆万钧之势从天而降。就在降魔杵即将击中齐横断之时,他一剑刺出,剑尖恰好点在了降魔杵的杵尖处,剑杵相遇地动山摇。众人只能察觉一丝锋利绝伦的剑意散出,下一刻降魔巨杵便从中崩碎,化作千万颗金色的碎片四散飞去。

    震荡余波一直蔓延数百里,连卧牛山的山体都被震得塌陷了一大块。不远处的青河古镇更是遭殃,无数房屋瞬间倒塌,镇上为清虚修士所修的两座功德牌坊也碎成一地石砾,砸死了几个刚好过路的百姓。

    “快快住手!”天边一片流云之上,传来急切的呼喊。

    玄意真人闻言,虚弱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清虚宗的掌门、自己的师兄空明真人。

    流云转瞬即近,云上除了空明真人外,还有两人,一僧一道。

    “阿弥陀佛,还请齐施主与活佛手下留情,不要波及附近的凡人,老衲在此谢过。”云上的老僧对着齐横断与恶活佛施了一礼。

    “原来是大慈悲寺的大悲禅师,贫僧有礼了。”恶活佛双手合十,笑着向大悲禅师回礼,接着目光转向云上另一位道人,“逍遥宗的南溟掌门也来了,真是幸会。”

    南溟子回礼道:“不敢当,但请活佛和齐剑仙打得轻些。”

    恶活佛笑道:“这恐怕难办了,贫僧今日是一定要拿下绝龙剑主的性命的,怎能束手束脚地照顾凡人?”

    “恶活佛,此乃我清虚宗的地界,亦属若谷盟之内,怎能由你涂炭生灵?”空明真人喝道。

    “你这小道,说话恁得难听,什么叫涂炭生灵?贫僧这是超渡他们脱离苦海,往生极乐。”

    “无耻之尤。”齐横断看不下去恶活佛这副嘴脸,骂出声来。

    “多谢绝龙剑主谬赞,贫僧修行佛法多年,自然早已礼义廉耻四大皆空了。”恶活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姿态,让齐横断如吃了苍蝇一般别扭,轻哼一声便不再与他交谈。

    南溟子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并未直言讥讽,只是笑着与身边的大悲禅师问道:“大悲师兄,你们佛门的四大皆空,原来是这个意思?”

    大悲禅师心知这南溟子并无他意,只是一向揶揄佛门习惯了,当下也不与他辩解,只是对恶活佛劝道:“活佛先前无端杀生,如今又口出诳语蔑曲佛法,实在罪孽深重,回头是岸。”

    “呵呵,贫僧原以为大悲禅师乃当世高僧,必然佛法精深,谁知竟说出如此粗浅之语。既然四大皆空万法皆空,那这四大是地火水风还是礼义廉耻,有何区别?”

    “莫说这些歪理废话了。”南溟子打断大悲禅师与恶活佛的言语交锋,“这里是若谷盟的地界,这些凡人也都是我若谷盟的子民,你若继续涂炭无辜生灵,便是同若谷盟开战。”

    “呵呵,开战?”恶活佛原本哈哈大笑的脸稍稍有些阴沉,但嘴角依旧咧着,“贫僧今日就要齐横断的命,尔等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