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观众席中爆出一声:“本人不同意,我还没看痛快呢,不是说血祭是要所有人都一齐上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角斗场上的观众纷纷的响应。

    “我也不同意,老子花了一大笔钱,可不是为了看两个人打架的,缺钱的话老子再加,这次少看一个人老子都和你们没完!”

    “斗神,你不要太过分,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提出这等无礼的要求!”……

    渐渐的,其他的观众也开始针对起这位斗神来,声音如滚雪球一般,愤懑之情越积越多(当然个中也饱含着对巴洛克·比菲斯敢怒不敢言所带来的迁怒),虽说各有个的埋怨,但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这位斗神“不知好歹”。

    之前,这位斗神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都被观众视为神迹,不断为其疯狂的加油喝彩,但此刻,斗神这一句话刚刚出口,似乎神位就动摇了。

    这也难怪,别说是斗神,就是那些居住于天上,法力无边的神明,在这等情形下也是“失宠”神不如“听话”犬。

    在这世上除了极少数的圣贤或是真正的拥有济世胸怀的慈悲者外,虔诚于神的信徒,本质上大多只是虔诚于两个字“利益”,老生常谈的那一句“感谢神你赐予这个世界光明”通常不过是废话。

    假若神能将这世界打理得井井有条,令所有的穷人都过上好日子,令所有的战争都平息,消除饥饿,赶走贫困,但如果这位神在完成这些功德之后,却唯独令他的某一位信徒生活困顿,落魄潦倒,诸事不顺,身心煎熬——作为令这世界大幸福的筹码——这位信徒怕是不把神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尽了绝不会干休。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对他有利者才是神。

    渐渐鼎沸的观众人声之中,忽然有一个清冷寂寥的声响自人群中冒出:“看一决千钧。”

    声音既不洪亮,也不震撼,但甫一出现在血色天堂角斗场中,就将其他的声音驱逐一空。

    如果说之前斗神的声音是依靠雄厚的斗气,把其余的声音压制,类似于狮子一吼百兽噤声的话,那么这个声音却宛如在黑夜之中的皎皎月光,不必比照,只要一悠悠现出,纵使百万的星辰一齐闪烁,在它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起初,面对这个不和谐的声响,角斗场的观众虽说有些不忿,怎么会有这么不合群的家伙,但听得出声音仅仅是出自一人,并没有令他们太过理会,有道是孤掌难鸣,只要他们再叫嚣几次,终究会将这形单影只的响声消磨于无形。

    但当这群观众再次叫喊之时,这个声音却不偏不倚的出现在他们刚开口之后,却又瞬间抢到了他们的声音前面,毫不费力的将之抹杀殆尽。好似鲸鱼一般跟随在其他的鱼虾后面,一口将其吸掉,仅剩下自身那无匹的存在。

    反复试了几次,角斗场的观众觉出声者似乎在和他们做恶作剧一般,和他们“卯上了”,观众不开口,出声者便也不开口,但观众只要嘴一动,这声音必然会后先至且向无例外的将前者“快格式化”并“覆盖”。

    角斗场的观众渐渐的感到不耐,纷纷四下转过头去寻找这位“挑事儿”的刺头,寻觅了好半晌,终于在贵宾席的一侧寻觅到这位嫌疑者。

    只见一位衣着极为华丽的男子,一身披挂已可谓价值连城却孤伶伶的坐在血色角斗场一侧最为上等的贵宾席,周身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杆和其人一样孤伶伶却奇长无比的长枪轻倚在其脚边。

    这位男子低着头,不知在专心的把玩着什么事物,只有其身上的披风在不知疲倦的撩拨着他,静中略微有动,却更显寂寥。

    之所以这些观众会将声者着落在这位男子身上,不是他们会暗器之中听声辨位,追溯到了这个声源;也不是他们正巧在声之时,注视到了这位男子的嘴唇,觉其口型与他人不符,仅仅是因为这位男子,甫一被他人留意,便可感受他那与众不同。

    这位男子坐在角斗场最为尊贵的贵宾席上,身边抑或是附近却连一个人也没有。要知道观看角斗的观众虽说是为了享受这血腥的娱乐,但这也是他们互相之间结交的一个极为方便的途径,越是富贵之人,越害怕失去手中的财富与权位,他们注重与其地位相近的人处好关系。而在此处大家共同放弃了道貌岸然,在华贵的衣着之下,肆意的成为暴力的奴隶,在这鲜血的盛宴之中将体内的兽性展露无疑。

    这座血色天堂角斗场,对这群富贵者而言,相当于是灵魂的澡堂子,在此处相见,不异于把自己的精神**裸的展现在他人面前,丑恶、兽欲、厮杀、渴求毁灭再也没有一丝遮掩,彼此这般坦诚,友谊自然会更接近一步。

    所谓的四大铁关系之中级别最高者,“一起嫖过娼”在此也可算进去——共同进行精神上的秽乱。

    有不少刚刚步入上流社会的暴户,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本来并不喜欢观看角斗的他们,为了加深和扩展自己的人际关系,昧心的来到此处,故作与他人志同道合,也算是一种别致的强颜欢笑。

    而这位男子,在一众观众之中,就仿佛是一位包裹得厚厚实实的人进入了大众浴池,这个地方不出状况则已,只要观众席上一有异样,自然会第一个算在他的头上。

    而且,此时斗神向角斗场提出了一决千钧,这等场面对这位在角斗界的无上人物而言乃是百年不遇,但这位清冷的男子却一眼也没看向场内,看他那低头专注的样子,于他而言,似乎天塌下来都不及其手中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