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四圣试禅心?谁试谁啊!

    悟空收沙僧时有一个小插曲。那流沙河号称鹅毛芦花定底沉,大抵是河水里面不知道有什么化学成分,连舟揖也浮不起。唐僧凡胎,驾不起云霞,又不通水性,如何便过得这八百里流沙河?只不过观音菩萨早安排妥当,赐给沙僧一个葫芦,教他把项下挂着的九个骷髅摘下,结成九宫,把葫芦放在当间。沙僧依言施为,果然那骷髅并葫芦等物登时化作一艘法船,又快又稳,纵有风浪也不得翻,轻轻巧巧的载着唐僧渡了河。那九个骷髅功成圆满,霎时化为九股阴风,就要向西飘去。

    这九个骷髅乃是唐僧入轮回的前九世所留,他九世为人,九世踏上西去之路,皆被沙僧当作血食用以裹腹,只留下这九个骷髅。有此安排,一来是佛教大兴的机缘未至;二来也是为着修持的目的。那九个骷髅,其实是凡夫俗子不得免的九苦所化,所谓九苦,乃是贪、嗔、痴、怨、妒、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恨会,只消有一苦不能解脱,便不能归真入佛。唐僧每经历一世,便脱去一苦,待得今生今世,已是九苦去尽,佛心坚定,只待取经一事完成,便可超脱成佛,修成正果。

    是以那九个骷髅,其实颇有玄机,不过邓坤刚刚得了先天至宝青莲宝色旗,也就没太把它放在心上,这也是因缘际会,恰好孙悟空等人途径流沙河时,邓坤碰巧闭关结束,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动起了心思。当下便去把那骷髅所解化的九股阴风收取。等到唐僧渡河之后,便化作一只雄鹰,扑翅而下,爪上挂着豹皮囊,在空中兜了一圈那九股阴风收了。

    其时唐僧刚刚渡过流沙河,脚踏了师弟,猪八戒和沙僧正一左一右服侍,俱没有留意到邓坤的举动。只孙悟空牵着龙马,驾云走在最后好看了个真切,睁开火眼金睛细细观来,认得是邓坤,也不说破,暗自见他在落到山背去了。孙悟空牵着龙马上了岸,对唐僧道:“我去解个手来。”将身一纵跳到山背间。

    果然那邓坤现了人身,正在那里笑嘻嘻的等候,见了孙悟空,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这机灵鬼,果然便寻来了。”

    孙悟空也笑道:“哥来了不先告诉小弟一声?”

    邓坤举了举手中的豹皮,道:“是我临时起意,来把那九个骷髅化的阴风收去,因此未来得及知会你。”

    孙悟空奇:“大哥要那九股阴风作甚?”

    邓坤笑道:“你是不知,这九个骷髅宝物,可以用来修炼一件法宝。这个暂且不说,你附耳过来把下一步的应对之策说与你听。”孙悟空忙把耳朵凑过来,邓坤说道须得如此这般。孙悟空听后脸色比古怪,过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大妙,大妙!此计若成想着能看到他们到时候的表情,便教大快人心!”

    坤把一个小布包交到孙悟空手中道:“先收好了,到时依计行事便是!”

    孙悟空应了将跳。跳回唐僧身边。道声走路。唐僧不敢违拗。于是四人便又西行。

    走了数一日正走间。不觉天晚。抬头远见一簇松阴。内有几间房舍。着实轩昂。但见门垂翠柏。宅近青山。粉泥墙壁。砖砌围u。唐僧喜道:“徒弟啊。你且看那壁厢。有一座庄院。我们却好借宿去也。”

    行者闻言。急抬头举目而看。果见那半空中庆云笼罩。瑞霭遮盈。心道:“大哥所言之处。应该就是这里了!”只道:“好。好。好!我们借宿去来。”

    唐僧便下了马。见一座门楼。乃是垂莲象鼻。画栋雕梁。沙僧歇了担子。八戒牵了马匹道:“这个人家。是过当地富实之家。”孙悟空埋头就往里闯。唐僧忙道:“大圣不可莽撞。你我出家人。各自避些嫌疑。切莫擅入。且自等他有人出来。以礼求宿。方可。”孙悟空暗笑道:“他只怕我们不进去。要是我等掉头走路。唯恐他还要以礼求宿哩。不过是以礼求我们宿在此间罢了。”上前擂起拳头。砰砰砰地砸了三下大门。退后了一步。等人出来。

    果然门内有脚步之声。走出一个半老不老地妇人来。娇声问道:“是什么人。擅入我寡妇之门?”

    孙悟空暗中把眼观看。见这妇人着实艳丽。穿一件织金官绿丝祅。上罩着浅红比甲;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裙。下映着高底花鞋。时样髻皂纱漫。相衬着二色盘龙发;宫样牙梳朱翠晃。斜簪着两。孙悟空心里有数,当下道明借宿之意。那妇人师徒共是四人,登时面露喜色,忙不迭的招呼众人入内。

    唐僧四人入了大门。那妇人迎着,以礼邀入厅房,各自相见礼毕,请各叙坐看茶。那屏风后,有一个丫髻垂丝的女童,托着黄金盘、白玉盏,香茶喷暖气,异果散幽香。那妇人绰彩袖,春笋纤长;擎玉盏,传茶上奉,对他们一一敬了。茶毕,又吩咐办斋。唐僧见她执礼甚恭,颇过意不去,启手道:“老菩萨,高姓?贵地是甚地名?”

    妇人道:“此间乃西牛贺洲之地。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幼年不幸,公姑早亡,与丈夫守承祖业,有家资万贯,良田千顷。夫妻们命里无子,止生了三个女孩儿,前年大不幸,又丧了丈夫,小妇居孀,今岁服满。空遗下田产家业,再无个眷族亲人,只是我娘女们承领。欲嫁他人,又难舍家业。适承长老下降,想是师徒四众。小妇娘女四人,意欲坐山招夫,四位恰好,不知尊意肯否如何。”

    唐僧闻言,推聋装哑,瞑目宁心,寂然不答。那妇人续道:“舍下有水田三百余顷,旱田三百余顷,山场果木三百余顷。黄水牛有一千余只,况骡马成群,猪羊无数。东南西北,庄堡草场,共有六七十处。家下有年用不着的米谷,十来年穿不着的绫罗。一生有使不着的金银,胜强似那锦帐藏春,说什么金钗两行。你师徒们若肯回心转意,招赘在寒家,自自在在,享用荣华,却不强如往西劳碌?”

    那妇人絮絮叨叨,只说她家门如何富贵,唐僧也只是如痴如蠢,默默无言。那妇人又道:“我是丁年三月初三日酉时生。故夫比我年大三岁,我今年四十五岁。大女儿名真真,今年二十岁;次女名爱爱,今年十八岁;三小女名怜怜,今年十六岁,俱不曾许配人家。虽是小妇人丑陋,却幸小女俱有几分颜色,女工针指,无所不会。因是先夫无子,即把他们当儿子看养,小时也曾教他读些儒书,也都晓得些吟诗作对。虽然居住山庄,也不是那十分俗之类,料想也配得过列位长老。若肯放开怀抱,长发留头,与舍下做个家长,穿绫着锦,胜强如那瓦钵:u衣,雪鞋云笠!”

    当这妇人徐徐出这番话来时,孙悟空在旁边听着,肚子里都笑痛了,忖道:“果然一切与大哥所说无异。她也算是下本钱,先动之以财利,再诱之以美色。要是道心有些不稳呵,也就陷在其中不能自拔了。”斜眼看了猪八戒一眼,见他果然像是针戳屁股一般,坐在椅子上左扭右扭,心痒难搔。孙悟空心下冷笑道:“呆子闻得这般富贵,这等美色,忍耐不住了。”

    果不其然,猪八戒猛地站,走上前,扯了唐僧一把道:“师父!这娘子告诵你话,你怎么佯佯不睬?好道也做个理会是。”

    唐僧猛抬,咄的一声,喝退了猪八戒道:“你这个孽畜!我们是个出家人,岂以富贵动心,美色留意,成得个什么道理!”

    那妇人闻言大怒道:“这泼和尚无!我若不看你东土远来,就该叱出。我倒是个真心实意,要把家缘招赘汝等,你倒反将言语伤我。你就是受了戒,发了愿,永不还俗,好道你手下人,我家也招得一个。你怎么这般执法?”

    僧见她发怒,只好硬着头皮道:“大圣,不若你留下罢。”

    孙悟空暗自冷道:“我若要富贵,皇帝都做了,还贪图这些个么;若论美色,我只倾心紫衣一人,哪怕你再是花容月貌,赛过嫦娥,也休想我多看你一眼。”只是心(着邓坤所教,便说道:“要我留下也无妨,只是你们都西去,我一人留下,唯恐日久生闷。奈何?”

    唐僧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闻得孙悟空真个有意留下,不禁大出意料之外。这猴子平日也不像是个好色的,今日是怎么了?要说美色动人心,还没看着人哪,就肯留下?唐僧尚未答话,猪八戒已然抢先说道:“哥哥,你若怕闷,我陪你留下,便不闷了!”

    众人在厅里各有各的演戏,全没看到屋外竹林里立着一个身影,正是邓大官人,一脸坏笑望着屋内的方向,喃喃道:“你们花了这么多工夫,连御姐和箩莉都祭了出来,我若不还以颜色,岂不是辜负你们一番心意?哼哼,四圣试禅心,谁试谁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