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春认定了那第三尊石像就是梦言,周懿决口否定了他的猜测。司马春问:“你可有根据?”

    周懿伸手擦拭了石像上的尘埃,仔细看了看上面雕刻的棱角,语气坚定地道:“看这刀法和痕迹,这石像起码是在二十年前完成的,那时候梦言还是个婴儿,雕刻者怎么会知道她二十年后的样子!”

    “说得也是,那这就奇怪了,世间能有什么样的两个人,竟会如此相像?”

    他话一出唇,周懿心中登时闪过一个念头,他浑身一颤,回头看着司马春,圆等着双眼,“你这句话提醒了我!”说完,他随即又在旁边两个石像上仔细看了一番,似乎这石像上蕴含着某些无法揭开的秘密。

    “周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你要是有头绪就说出来,我和你一起分析,也许就能找到什么线索。”

    周懿并未停下前后观望石像的姿势,看了一阵,抬头问他,“哥哥可了解二三十年前的中原江湖吗?”

    司马春摇了摇头,“近些年的还一知半解,再往前,就更没人跟我提起了。”

    周懿叹道:“小时候,我听太师父讲过上一些一代的人和事,那时候听得热血彭拜,也不敢相信,传说中那些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是否真的存在。不过今天看来,我们可以逐一加以认证了!”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周懿将火炬一晃,立即就往外追去!那人被发现后,纵身一跃就往房顶上跑。周懿哪里能容他如此来去?于是举着火把,飞身跟了上去,势必要将那人拿下。

    那人不慌不忙,看身后和两边都是悬崖,离开大殿只有一条道路,而周懿又拦在面前,于是缓缓亮出宝剑,势要和他一番决斗!

    周懿哼了一声,凛然说道:“正邪不两立,今天走不了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反抗,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那人趁他说话,长剑一挥,直向他胸口刺来。周懿并不惊慌,且他躲剑往往只在毫厘之间,于是凝眉观望他的剑式,想要以此找到一些线索。

    可奇怪的是,那人看他不躲,而自己这一剑眼看就要刺中他的要害,千钧一发,那人遂将剑锋一转,飞身一跃,跳到了周懿身后,沿着那条独来独往的险路就往外跑。

    周懿还没看清那人招式,反观他身姿轻盈,可以断定是个女子,所以仍未拔剑,纵身跟了上去。过了荷花池,再不远便是梦言休息的地方,周懿恐惊扰了她,于是疾身一跃,拦住了她的去路。那人似乎不愿与他缠斗,转身跳向了荷花池,她身段轻佻,只在荷叶之上一点,便飘忽飞到了池水之央。

    彼时起了一层薄雾,周懿唯恐被她走脱,遂拔剑跟了过来。待到池水中间,透过雾霭,隐约可见她长裙飘飘,衣袂拂面,手中舞着剑,像一片落叶,纵横于荷花之巅。

    周懿认得这个身影!十年前,白鹤山头,芙蓉涧中,那夜有伊人弄荷而舞,才使他苦思十载,日夜不能相忘!

    他心头一颤,默默地叫了一声’莫离!’

    那人似乎并未听见,身影之中有种说不出的孤独,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周懿看得心如刀绞,一挥手,轩辕宝剑飞过荷花枝头,直插入岸边那株桂花树上。

    二人虽未说话,可彼此心中之苦已经了然,周懿踩着荷叶,不禁落泪,一回头,漠然说道:“你走吧,当我今夜没有看到你!”

    那女子缓缓驻足,微微似有颤抖之势,只听“咕咚”一声响,那人重重地栽入了水中!

    周懿一怔,回头时却不见她踪影,只是水面上挡着层层涟漪,而水面之下,又隐隐透出一道绿光。周懿吓了一跳,眼眉急转,一种不详的感觉跃然心头!当下,没有分毫迟疑,一头扎进了水中!

    过了一阵,周懿浮出水面,怀里横抱着早已无法动弹的虞兮。她面色幽森,浑身透着彻骨的寒气,显然又是这山间的雾气引发了体内的寒症。周懿抱着她,双脚往水下一踩,二人飘然而起,悠悠飘向了岸边。

    虞兮眼神迷离,冰冷的湖水从眼角滑落,她微微看了一眼周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来到桂花树下,周懿将其平放在长椅之上,看她神志不清,呼吸微弱,于是便双手压在她胸腹处,推拿一番之后,虞兮方吐出呛在喉间的积水。

    对于虞兮的病症,周懿自然知道解救的方法,不过彼时天气阴冷,至此时又不便去打扰梦言等人。无奈之下,他便摘了几顶荷叶罩在她的身上,然后从树上取下宝剑,往手腕上一划,鲜红的热血登时喷涌而出。

    司马春过来追赶二人时,因雾气太大,竟从荷花池的另一边绕了过去,所以此时整个后院只有他们两人。

    不知过了多久,虞兮恍惚醒来,觉着头脑昏沉,四肢无力。然而,她上下嘴角粘连一起,且口中又有一股咸腥之味,用衣袖在嘴角上擦了一看,直下了她一跳。当时已经过了五更,东方泛起一丝白光,映着晨曦可见,周懿就躺在她身边不远处,脸色惨白,已经昏了过去。

    虞兮听月姑说过她的病症,又讲解过她和周懿二人如能能够互救,周懿这般光景,定是为救她所致。于是,她挣扎这从长凳上翻了下来,倚在周懿身边,扯下一片衣角就来给他包扎伤口。当时他手臂上已经勒着一片衣布,只因伤口太深,已将动脉截断,在他想要自救的时候就已经昏了过去。

    虞兮给他止了血,见他情况危急,遂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丹药给他服了下去。至此时她也精疲力尽,便和周懿并肩坐在一起,依着石亭下的栏杆,幽幽睡了过去。只不过,经此一遭,她倍感生死之近,心中甚为不甘,于是便将周懿沾满血迹的那只手紧紧地攥住,再也没有分开。

    ==***==

    再说司马春,他从大殿追赶二人回来,一直找到庭院之外,在山里转了半夜,仍不见他的踪影,于是又折返到后院。

    天亮之后,司马春在桂花树下见到了周懿和虞兮。当时周懿仍没醒来,虞兮则守在他的身边无助地流着眼泪,司马春见二人这般光景,猜想昨夜周懿追赶的必是虞兮无疑了。当下也没怠慢,忙将周懿背回到客房去了。

    等安顿好了周懿,慕容雪便向梦言引见了虞兮,梦言早就注意到了她,只是当时情势紧急,也没有细问。等诸事已了,梦言以照看周懿为由,对虞兮并未表现得十分热情,只命唤奴去帮她选了几件衣服,暂时安排她在东厢房的一间偏房里安歇,自己却未正眼相看她。唤奴领命去了,虞兮却没有丝毫动静。

    慕容雪不免心中纳闷儿,可当着众人的面,也没有过于向她表露自己的和虞兮的亲昵关系,为免尴尬,她便搀扶这虞兮去就往外走。

    哪知道虞兮心里看得十分明白,她又是从不服软的一个人,梦言这一番待客之道,她岂能容人?不过又看她腿脚不便,自己登门为客,不宜多生枝节,于是便在床榻一侧坐下,对慕容雪道:“周懿是因救我,才落此险境,我在这里守着,哪儿也不去,等他醒了我再走!”

    “有春哥和梦言姐姐守着,周公子应无大碍,你身体原本不好,别再累出病来了。”

    “我这条命,不知道在鬼门关走过多少趟了!我在塞北和突厥人斡旋足足月余,现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要不是袁复让我来找周懿,突厥大兵压境的军情,都被我一人化解了!”她勉强一笑,干裂的嘴唇流出道道血丝,“我命大,轻易死不了!姐姐不必担心。”说着,冷峻的目光徐徐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周懿,心里却想着他为何会在此处,这个自名梦言的女子,又何以对他这般关怀。

    司马春这才知道,她能来到这里,全赖自己离京时嘱托袁复去做的那件事。眼下处境尴尬,虞兮一副喧宾夺主的气势,分毫不肯退让,他和慕容雪夹在中间十分为难,于是便对梦言说:“周懿的伤情暂无大碍,可他毕竟流了那么多血,要想恢复元气,少不了需要一些绝佳的补品。烦请姑娘带着慕容雪去找些草药来,我去山里抓几只野鸡,”回头又对虞兮说,“虞姑娘也累了,可暂时在此歇息,正好这里人手不够用,你就先照看着,等他醒来,也好伺候端茶递水。”

    梦言犹豫一阵,也没说话,默默转动轮椅,缓缓出了门。慕容雪长长吐了一口气,遂跟了过去。

    二人刚一出门,虞兮硬撑着的一口气泄了下来,头脑一阵眩晕,差点又要栽倒。司马春想要来扶她,被虞兮挥手拒绝。她泪眼婆娑,侧目看向一侧,尽力不让司马春看到她在流泪。

    司马春看得极为心酸,于是劝道:“他来这里,是为了盘查当年发生在白鹤山和关东的惨案,至于梦言,我也始料未及。当初我让袁复去漠北找你,想着周懿在这里会又危险,看来,是我多想了。”

    不提这件事还好,他才一说起周懿和梦言并无瓜葛,虞兮忍不住一阵苦笑,“平白无故,你给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无论是喜鹊,还是梦言,他愿意跟谁好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我之所以现在还没走,是不想让他的血白流。司马大哥,我想在这里静一会儿!”

    这个无限悲凉的女子,着实让他无力反驳。司马春长叹一声,转身出了门。

    虞兮静坐床榻之畔,想着周懿伤至如此,显然是想流尽热血来救自己,诚如此,则知其人不忘旧情。然而,一想到在关东时他和喜鹊的苟且之事,加之现在的梦言对他的深情厚爱,周懿滥情薄幸的丑态瞬间充满心扉!痛苦之极,她双手抱头,低声悲泣!

    (多情自扰,无心洒脱。心疼虞兮了……诸位觉得呢?有意留言,无事多投推荐票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