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一颗归元丹,止住了腿上的伤势,白道良够狠的,大腿上被贯了个窟窿眼,亏得他还没领悟剑意。若张然领悟一丝空间之力,极易躲避飞剑本体的威胁。到了这个层次,剑意的伤害远甚飞剑的本体。剑意,乃领域性杀伤,若没有抗衡的手段,难逃厄运。

    三寸长的离火剑,一股热浪扑面而至,红光耀眼,晶莹剔透。到底是顶价灵器,透出的灵压,根本就不是飞虹剑比拟的。也不怕白道良要回去,先炼化了再说。掌心一动,浓浓的黑白真元涌入离火剑。

    残留的法力,顽强地抵抗着黑白真元的侵袭,拼命地负隅顽抗。还不信了,张然一咬牙,大团的黑白真元开始冲锋陷阵。法力一点点地被逼退、瓦解、消融,仅剩的一丝,最终烟消云散。

    长出一口气,花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彻底驱逐了离火剑里蕴藏的法力。还是小看了金丹期的法力,张然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总算大功告成。打上神识烙印,离火剑掌控由心,操纵自如。若非黑白真元,想炼化金丹修士的飞剑,那是白日做梦。一把高品质的顶价灵器飞剑,寻遍青荒修仙界,哪有筑基修士的份。

    施展了一个灵雨术,将自己收拾了一下,从储物袋里摄出灵禁牌,抛向灰雾壁障。张然身体一晃,一步跨入横山。这一归来,整整过去了十年,张然心绪难平。从感情上说,他实愿侍奉爹娘,长相厮守,尽一个人子的孝心,赡养双亲为其送终。可自己走上仙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李纯的话言犹在耳,张然颇感纠结。

    皇都的张家,已是一般人家难以企及的高门大阀,钟鸣鼎食,尊荣无比。皇族朝臣,皆放下身段,纷纷与之结交。尤其是五年前,江家老祖江道林陪着江忘琴一行拜访张家,将其声势推到**。普通人家,竞相托人,自愿来张府为奴为婢。

    朱红大门两侧,各蹲着一只玉石狮子,霸气张扬,张然双眉一皱,太过了。帝都谕令,非皇族血脉,大门口不得摆放石狮。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再盛大的宴席总有落幕的一日。富贵似烈火烹油,过分的招摇非是长久之计。张然在,则张家盛。张然一去,没有了维系的人情,张家立败。张家的根脚毕竟来自民间,自身底蕴浅薄。

    仆人刚欲上前盘问,心里莫名一哆嗦,像,太像那位。惊得双膝一软,跪向地面。还没落实,一股温和之力,将二人托住。二人慌张地抢去开门,张然一摆手,推开朱漆大门,一步走进。

    宽大的庭院里,三三两两的仆人正自洒扫,侍弄花草修剪枝丫。见来了一个生人,刚欲上前呵斥,张然身后把门的两位,赶紧摇手。怎的没见爹娘他们,双目一扫,见晨光微亮,不觉好笑。这一大清早,二老他们还没起床。修道多年,竟忘了凡尘的作息。

    干活的诸人中,有几个老人,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捂着嘴巴,大气不敢出声,张然微笑道:“没事,去忙你们的吧,我四处走走。”见张然如此温言客气,众人放下拘谨,井井有条地忙起手上的活计。

    张然背着双手,打量着眼前之景,太奢华了。华屋殿顶飞檐,琉璃玉瓦。两边大红的柱子,身抱蟠龙。墙壁之上,刷着一层明黄之色。就连不远的仆役,也个个镶金带银。若是村民到此,还以为是一处皇家宫殿。张然心里一怔,这才多少年,又将屋子重新规划,如此做派,就不怕犯禁么。

    正门“吱呀”一声,屋里屋外顿起一阵跑动。“太老爷太夫人起身了,快准备洗漱之物。”屋内的丫鬟连声催促,专职侍候的仆役个个身手敏捷,穿流不息。张然双目急切地对着正门,本欲一步闯入,怕惊扰爹娘。一位年长的仆妇,早已认出等候之人,便机灵地回屋禀告。给老太太老太爷一个缓冲的时间,不至于当场惊倒。

    “然儿!是然儿回来了么!”屋里响起娘颤微微的声音。

    张然当即跪倒门口台阶,哽咽道:“爹,娘,是然儿回家了。”

    二老拄着紫木龙拐,在两边仆妇的搀扶下,出现在门口。张然抬起泪眼,爹娘的白发纹丝不乱,面色红润,一看便知过得极是舒心。

    张然一个箭步迈上台阶,俯首在爹娘膝下。丢下紫木龙拐,仆妇立刻接过,娘用干枯的双手,摩挲着张然的乌发,一滴滴老泪落在头上。

    “孩儿娘啊,乍又这样呢,咱然儿回家,你哭啥子嘛。”爹一旁好言相劝,却是劝不住自己,老泪滚滚而下。

    一大清早,闹得哭天抢地。这般声势,还以为爹娘出了啥事,惊得张宝披衣跃起,闯入堂屋。一见跪地之人,不是大哥,那又是谁!

    “大哥,总算把你盼回家了,这些年,爹娘日日念叨。”张宝赶紧扶起张然,双目湿润地朝着十年未谋面的大哥。大哥一点未变,神光姿容更胜往昔,发乌眼亮。张宝叫来仆人,吩咐一声,仆人急冲冲地奔出了大院。

    看到张宝,张然不觉好笑,十年未见,老二身体又胖了一圈。不过,两撇浓黑的髭须,倒是添了几分威严。

    待二老情绪稳定,兄弟二人陪着老人进了堂屋。弟妇虽是公主身份,却无丝毫骄矜,立刻亲自上茶侍候。二老满意地点头,疼爱地看着儿媳妇。要是然儿也娶妻生子,即便瞑目而去,足可含笑九泉。娘的眼里带着一丝埋怨,张然只装着没看见,带笑着陪爹说话,聊的最多的还是古塘山的趣事。

    张宝身后跟着两个少年,双臂还抱着一个婴儿。只听张宝喝道:“你二人,还不赶快给大伯磕头见礼。”大伯之名,早就如雷贯耳,仙人啊,逢人便是吹嘘。头一回见大伯,似从天降,不免拘束,心中惴惴不安。看大伯笑意盈盈,随和安稳,两个少年怯意大去,“咚咚”数声,额前竟是一块青色。

    张然一手拉起一个,笑言道:“你小时,大伯还抱过你。现在十岁了,是吧。”高个少年一脸惊喜,连连点头。张然又道:“你呢,该是八岁,大伯说得可对?”矮个少年“嗯”的一声,欢喜无限。

    两个少年一左一右,亲热地攀着张然的胳膊,一脸的神往。张然问起了二人,极是仔细。可曾去塾堂读书认字,可曾惹爷爷奶奶生气,可曾帮爹娘做事,可曾欺侮别人……问得少年小脸通红,扭捏不已。又见弟妇怀抱婴儿,怀中婴儿咿呀作语,张然怜爱的不得了,一只玉镯套在粉嫩的腕间。矮个少年大是眼馋,哥哥也有一只。张然不声不响又取出一只玉镯,递给少年,少年骄傲地看着哥哥。哼,我也有了。

    “哥!哥哥!,你在哪儿呢!”屋外,小惠的哭音传来。张然起身欲外出迎接,小惠一头扎进张然怀里,稀里哗啦地哭将起来。张然揉揉小惠的脑袋,笑道:“多大的人了,也不怕小辈们笑话。”

    小惠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含泪带笑。小惠的丈夫赶紧躬身施礼,礼数殷情周到。张然摆手道:“一家人,无须见外。”

    小惠转身娇喝道:“你姐弟还不赶紧拜见舅父大人!”姐弟二人立即跪倒,“砰砰”几声后,扬脸道:“舅父大人安好。”

    “好,你二人也好。嗯,让舅父猜猜,谁是姐姐,哪个是弟弟。”姐弟惊异,这也能猜到?

    张然一直女孩:“这是你姐姐,你么,就是她弟弟,对不对呀。”姐弟点头,对呀,舅舅是仙人啊,什么都瞒不过。

    “舅舅,我也要一只玉镯,姐姐不给我玩。”弟弟好委屈。

    张然心疼了,连忙取出玉镯安慰少年,玉镯一到手,乐得他一蹦三尺高。四个少年男女嘻嘻哈哈地闹在一起,毫不客气地在爷爷奶奶面前竞相夸耀。

    储物袋里还有数十只玉镯,法器店老板惊奇不已,张然一下购买这么多。他哪儿知道,张然为的就是应对今日这样的局面。

    七日之后,张然将张宝小惠叫进客厅。二人头一回见哥哥表情如此严肃,不免心下打鼓,印象里的哥哥,不是这样的啊。

    张然道:“坐吧,叫你们来,哥哥想啰嗦几句,也不知道你二人能否听得进去。”

    “哥,你尽管说,没有哥哥就没有我和小惠的今天。”张宝收起嬉皮笑脸,小惠也连连点头。

    “好,我只问你。张宝,张家也算大富大贵之家,门前为何摆放石狮?居宅却又为何逾礼违制?”张然一语中的,毫不脱离带水。

    张宝面皮一红,嗫喏道:“本也不但算这样,奈何他人屡劝不止,故而……”

    “哼,一派胡言。你是怕脸面不够大,排场不够足,反怪他人。焉知他人不是包藏祸心,推波助澜。你竟生受了,怎的就不往脑子里过一过?”张然声色俱厉。小惠面红过耳,她也怂恿过二哥。

    “张宝,你可知晓,这世上人情二字最不值钱。若能用到你,世人便厚脸巴结,一旦变故大起,谁还认得人情呢。人情人情,人在情在,人走情了。”张然语重心长道,张宝一脸大汗。

    “这样吧,哥哥倒有个想法,择个日子,将青萝集的屋子修葺一番。若有一日,爹娘大去,你可早作准备。散去仆役,家中财务尽可秘密搬离,藏于青萝集。要是真有不测,青萝集就是我张家安身之所。”

    张宝哭倒在地,双手揪住头发。要不是哥哥远见卓识,及早点醒自己,大祸临头而不自知。小惠面有愧色,宫廷争斗早有耳闻,自己却无动于衷。

    神识一动,张然取出一只玉瓶,严肃道:“哥哥给你们的这一瓶灵酒,就是仙人也会打破头,此事只许你二人知晓。服用时,一滴倾入水缸,再取用,切记万记!”

    这一日,张然陪着爹娘在院中散步。好些树上都挂满了芳香的果子,秋日的阳光,透过枝叶,洒在爹娘身上。一丝丝的白发,在秋风里,微微地颤抖,张然心中不由一酸。

    “然儿,去吧,不要记挂家里头。心里的事儿一多,这人哪,反会束手束脚的。”自己的然儿,当娘的再了解不过。这孩子,心事太重,遇事不容易放下。

    “为娘啊,这辈子的心愿,就是想看看,娘的然儿,会不会真能成仙作祖。然儿,别让娘失望,成么?”

    张然动情,道:“爹,娘,然儿不管走多远,都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