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东京,是中国留学生最集中的地方,而且人数还在不断的增长。因为明年科举考试将最后取消,去日留学和出仕二者开始挂上了钩。出国留学代替了经典著作的基础训练,成为了进政府工作的基本条件。当时来日本的留学生太多了,于是聪明的日本人办了不少野鸡学校来招徕中国人,以骗取他们的学费。自然,在这种学校是学不到什么真东西的,可这也符合了一些前来镀金的花花公子似的留学生的要求。学期短,就省了不少钱;学完都给毕业证,就不用辛苦用功;管理松懈,那就可以多进行娱乐活动。所以说,当时并不是所有的海归都有学问,有相当一部分是滥竽充数罢了。

    凤乐园是日本东京的一家中餐馆,年初刚刚换了主人。为了适应留学大潮,新店主人很聪明地聘了厨师,增加了中国各地的经典菜色,服务也更加周到。这一举措很受中国留学生的欢迎,当然,它不斐的价格,也让很多囊中羞涩的人望而却步。

    最靠角落的雅间里,宋教仁已经摘下了墨镜,但还是满脸的大胡子,正与店主做着交谈。

    “……留学生也是良莠不齐,有的高喊革命是为了不认真学习找借口,有的却是想当职业革命家而荒废学业,学习既优秀,革命又真心的,实在是并不多见。”此时的店主一反平日低声下气、和气生财的姿态,变得庄重而严肃。

    宋教仁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完全理解肖志华为何要提议在日本设立这样一个据点,按肖志华所说,这只是创收,他对此抱有疑问,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财务归宋耀如管,对经济他是不在行的。

    “财务状况怎么样?”宋教仁开口问道,凤乐园不光是秘密据点,还是复兴会在日本的财政中心,东京支部的花费由总部拔到凤乐园的银行帐号,然后由他们分批交给支部。

    “还好。”店主微笑着说道:“凤乐园有一部分收入,各药品经销商也有一部分款项,再加上倒卖硫磺的获利,以后需要总部补上的缺口并不会很大。”

    宋教仁笑着夸赞道:“不错,干得相当不错。要是各支部都能自给自足,那就太好了。”

    “这恐怕需要时间。”店主有些为难地说道。

    这时,宋教仁的随从在外面敲了敲门,提醒道:“客人来了。”

    店主马上起身,和宋教仁打了个招呼,走出了雅间。他刚刚离开,黄兴、陈天华、章士钊便走了进来。

    “是宋时月先生吗?”黄兴看着大胡子,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克强兄,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宋教仁哈哈一笑,伸出双臂与三人热情拥抱。

    “嚯,嚯,这一脸胡子,扎得人好疼。”陈天华嘴上说着,却抱得很紧,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

    呵呵,宋教仁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往后退了一步,挨张脸仔细端详着,半晌才笑道:“好,看到大家都红光满面,身体康健,我这心里实在是高兴。”

    “钝初这话有意思,是不是嫌我们工作干得不好,在东京只是休养?”章士钊调侃道。

    “是啊,钝初算是钦差大臣,微服私访,我们可要小心侍奉了。”黄兴在旁笑着附和道。

    “我让店主去招几个日本艺妓来,钦差大臣来了,怎能没有女人相陪?”陈天华一脸恶作剧般的笑容,作势要向外走。

    “免了,免了。”宋教仁赶忙拉住陈天华,哭笑不得地说道:“这刚见面就来下马威,你们是商量好的吧?”

    说笑了一阵,众人落座,互相看着,久别重逢,心中都是感慨良多。

    “钝初,此次年度巡查,不是说由人强担任吗?”沉顿了半晌,黄兴开口问道。

    “总部本来是这么定的,可事到临头,人强却又脱不开身,只好由我来进行这次观光旅游了。”宋教仁笑着说道,却没提总部有什么事情导致人强委员无法成行,这也是遵守复兴会的保密条例。

    “我们东京支部这一年来……”黄兴刚刚开口便被宋教仁打断了。

    “今日只谈私情,不说工作。”宋教仁笑道:“来,点菜,我作东。”

    章士钊笑着点头,说道:“在外这么长时间,也真的很想了解一下国内朋友们的状况,边吃边谈,正是美事。”

    “大快朵颐,酣畅一醉,我所愿也。”陈天华将西服脱下,摆出赤膊上阵的架势,大吃一通的架势。

    世界上许多国家都有饮酒的习俗,但是没有一个国家象中国这样赋予酒这么多的内容。在中国,酒是交际的载体,增加亲和力的工具,畅诉离情的催化剂。

    “钝初却是瘦了。”黄兴举杯敬酒,说道:“可见总部工作是异常辛苦,我敬你一杯,也感谢总部的支持。”

    “掉了些肥肉,这身体倒愈结实了。”宋教仁笑道:“开创之初,大家都是一样辛苦。人手多了,以后就会好了。”

    “人强风头很劲啊,一年之内又明了两种新药,还继续完善了他的宪政理论体系,听说又拉拢了不少富商,马上要行股票了?”陈天华将嘴里的菜咽下,不无羡慕地说道。

    “真要说到辛苦,那就要属人强了。”宋教仁放下酒杯,不无感佩地说道:“筹划布局当世无双,这不是虚夸,你们是没看到他的整体的宏大的思路,我在总部却是耳濡目染,受益匪浅。搞理论,搞经济更是常有精僻之言,惊人之举。照此展下去,不出三、五年,时机便将成熟矣。”

    “三、五年?不能再快些吗?”陈天华有些不太满意地问道。

    “呵呵,这也是人强不将整个计划合盘托出的原因。”宋教仁说道:“按他的话说,就是照顾某些同志的急躁情绪。要毕全功于一役,便须积累更大的力量,选择最好的时机。我临来之时,人强与焕卿正经过一场辩论。”

    “辩论是谁赢了?”章士钊好奇地问道。

    “人强赢了。”宋教仁有些好笑地说道:“可焕卿依然不服气,人强便提议来场武斗,将焕卿教训了一番。说又说不过,打又不是对手,陶焕卿真的是无计可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