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头,丫头什么时候能醒啊?”

    “就这两天吧。”

    “师父,她已经无大碍了吗?”

    “嗯,不过还是先不要告诉她散去全部功力的事情,这对习武之人的打击太大了。”

    “是,徒儿知道。”

    “唉,那小三子,我们先出去了。”

    “师父师叔慢走。”

    一阵窸窣声以后,有人坐在我旁边,他执起我的手,那手心的温度很熟悉。我告诉自己,不要因为散去的那些武功难过,不要就这样睁开眼睛,浪费他的一番心意,不要总记得那些应该忘记的事情……

    可是我做不到,云舒散去了全部的武功那还是云舒吗?不是了,真的不是了!我攥紧了藏在被褥下的那只手,有些尖利的指甲掐着自己的手,然而却已经不会痛了,我的全部思绪,都转移到了“散去全部功力”上,在我终于悠悠醒转在我想笑着睁开眼睛听他跟我说“你醒了”的时候,我却听见了这句话,会不会太残忍了?!

    握住我手的人将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然后,他低下头,靠在我肩上,在我耳边说,“云舒,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们马上就回去了,我们马上就成亲了,你快醒过来,好不好?”

    现在醒来,是对他残忍,还是对我残忍?

    逍,为什么要散尽我全部的功力?这是我睁开眼睛唯一想要问的事情,你会怎么回答我呢?我不想看你为难,也不想你看我到难过,所以,我宁愿这样沉睡着……

    “报!”

    身边人站起来走远,小声对着外面,歇了一会才开口:“二哥。”

    “我来看看云舒。”

    我掩下已经游离了失控了的思绪,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我的神经绷得更紧。

    “她什么时候能醒?”

    “大概就这几天。二哥,谢谢你带着伤还来看云舒,也谢谢你,救了她。”

    我能听出来皇甫逍是真心实意的在感谢皇甫珛,也知道那天出现那么及时的人,是皇甫珛。不论他是怎么知道消息的,他都救了我,这是事实。

    然而皇甫珛却显然不以为意,他似乎笑了笑,道:“我救她,自然有我自己的原因,用不着谢。”

    “不管二哥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是该谢的。”

    “就算要谢,也应该是她自己谢我,为什么你来代劳?三弟,有一件事情你一直没有弄清楚,那就是,父皇还没有同意你们的婚事,不是吗?”

    倏地,我就睁开了眼睛,我真的没有想到皇甫珛会在这里提到这样的一件事情,我转头看向他们俩,手臂负伤的皇甫珛背对着我,也挡住了我和皇甫逍的视线,我真的很想看看,皇甫逍会是什么表情……

    “这又如何呢二哥?我不在乎。”

    皇甫珛的身体显然绷紧了一瞬,他顿了顿才道:“你不在乎,那她呢?她也能不在乎名分的跟着你吗?”

    “呵,”皇甫逍淡淡地笑了笑,他错开皇甫珛,就要往榻前走来,我却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这时,他说:“她也不会在乎的。如果她在乎,就不会到这里来。”

    “你……”皇甫珛的声音提高了几度,道:“你要她一个女孩子无名无分的跟着你,还说她也不在乎?”

    “二哥你不会懂,如果她在乎,我就跟她走,天涯海角,哪里都可以。”

    天涯海角……哪里都可以……

    逍,这是你给我的承诺吧?

    “皇甫逍,她不是属于你的!!!”

    皇甫珛终于气急败坏起来,他的怒吼也颠覆了他以往所塑造的温文儒雅的形象。然而皇甫逍却显然不以为意,他执起我的手,坐在我旁边,手指摩挲着我的头,道:“二哥,我跟你终究是不一样的。”

    “哈哈!”皇甫珛大笑一声,又顿了顿,才开口道:“如果,她是姬婉如呢?”

    牵着我手的人似乎不为所动,然而他握着我手的力道明显重了些,过了一会,他才开口:“她是云舒。”

    “呵!”皇甫珛却也好像跟没事生一样,可下一瞬就厉声道:“就算她不是婉如,我也不会放手,你记着我今天说的话。”

    说完这话,就响起了他的脚步声,可没多会,他又开口道:“等她醒的时候,记得差人告诉我一声。”

    帐帘掀起又被重重的放下,身边的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不偏不倚传进我的耳里,接着,他在我额上印下一个吻,呢喃道:“不管你是谁,在我心底,你就是云舒,就是我皇甫逍命定的妻子。”

    我想睁开眼睛,告诉他,我谁也不是,只是云舒……

    我只会是他皇甫逍的妻子,谁都不可以改变……

    右手被他抬起,一种冰凉的感觉从手指传到腕上,他,该是把一个镯子戴在了我的手上吧?

    “这个镯子是母妃留给我的遗物,就当是我向你提亲了,要是你戴上,就代表你答应了……”

    “报!大兴国告降了!”

    “我去去就来,等我。”

    再也听不见他声音之后,我才悠悠睁开眼眸,眼熟的营帐,是他的营帐。我抬起右手看着那个白玉手镯,起了呆。哪有这种人,趁人昏迷给人戴上手镯还说那种话的呢?就算是,就算是知道我不会拒绝也不应该吧?想到这里,嘴角不自然的就翘了起来,天涯海角,哪里都可以……

    我坐起身子来,想让体内的气息走上一个周期,可一点用处都没有,浑身如被抽走了什么一样,一点气力都使不上来。心中苦笑,我的内功,是被散得一点都不剩了。

    榻旁边的营帐上还开了个小洞,亮堂堂的光照进来,我看过去,外面都是面带喜色行色匆匆的士兵们,是啊,大兴国已经告降了,战事,已经结束了。所以,我们要回皇城了。我们,要成亲了。

    我笑着摘下腕上的镯子,对着光细细地看了起来。这只玉镯子的成色并不是极好,而且有些地方还带着瑕疵,但手感温滑,必是他随身带着的吧?

    宁贵妃的遗物……

    以宁贵妃的出身,她能如此看重一只并不是十分名贵的镯子,那只能代表,这只镯子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你醒了。”

    我转过身,看着那个逆光站在营帐门口的身影,因为逆光的关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可以看见他颤动着的睫毛,我伸起手,点了点头,道:“是啊,醒了。”

    他走过来,顺势牵过我的手,坐在我旁边,见我手中拿着那只白玉手镯,面色有瞬间的不自然。我好笑地看着他这样的表情,倚在他的肩上,将手镯拿到他眼前晃了晃,故作疑惑道:“醒来手上就戴着这只手镯了,不知道是谁给我戴上的,逍,你知道吗?”

    “恩?呃,哦,”,他瞅了我一眼,顿了顿,才仿佛拿定了什么主意一样道,“我给你戴上的。”

    我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送我手镯?”

    我就是要你把我昏迷时说的话再说一遍,我突然觉得自己也像其他撒娇的女子那样,做着以前觉得无聊但自己做起来却趣味无穷的事情来。

    他却对着我的眼睛笑了笑,道:“当时你生辰,我没来得及送的就是这根镯子。”

    “是这样啊。”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可想想,他也是一个别扭的人,要他在我清醒了的时候说那些话,的确是为难了他。

    “恩,不喜欢吗?”

    他的眸子莹亮闪烁着,脸上的期待不言而喻。我心中轻笑,点了点头,将手镯套进自己的手上,“喜欢。”

    我是真心喜欢,这只镯子,算是我跟他之间的信物了。突然想起当初曾经送给他一只绣着桃花的锦囊,便开口问道:“那只桃花锦囊你带来了吗?”

    他看了看我,轻轻点了点头。我却不甚在意道:“你去拿来,给我看看。”

    然而,他却都没有站起,那只锦囊就摆在了我的面前,我愣了愣,这只锦囊,也是他随身携带的吗?他见我如此,只是笑了笑,道:“绣得很好,于是就一直放在身上,没拿下来。”

    只是绣得很好而已吗?

    我抬眸看着他,手不自觉的抚在他的颊上,轻轻摩挲。这个男人,让我如此感动,除了他,我还能嫁谁?我扑到他的怀里,在他的耳边道:“人家说,女子戴上男子送的手镯,是要圈住一生的。”

    他也拥着我的手有瞬间的一滞,然后,小心翼翼道:“那么,你……”

    “我仍旧喜欢这只镯子,我依旧要收下。”

    怀中的人将我抱得更紧,我也更安心地依偎着他,没有了武功又能怎样呢?这个男人用着怎样的心来爱我,我也应当回给他一样的,他愿意随我走天涯海角,那我为何不敢为他放弃其他呢?

    “云舒,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应该是散去功力的事情吧?我坐直了身子,看着他有些伤感的表情,便笑了笑,道:“你说吧。”

    他顿了顿,好半晌才开口说道:“子玉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