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特别大,入冬以来,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场雪了。天寒地冻,冷的不止是天气,还有人心。

    容墨风此时已经将大部分姬妾都遣散了,剩下的都是地位很高,家中有背景的几个女子。

    府中内宅,因姬妾们的离去,大部分房舍已空闲出来,整个内宅中现在人丁稀薄,显的分外冷清。相比之下,只有正妃晋修容住的春阳阁稍微好些,还有丫环们进进出出。

    此时,春阳阁内,正妃晋修容和侧妃纪凤两个人,神色焦急且凝重,低头默默喝着自己手中的茶水,屋内的气氛便显得十分压抑。

    两个人静默了好一会儿,纪凤的脸上显出不耐烦的焦虑神色,心烦意乱的将茶杯墩在桌子上:“那丫头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晋修容虽然同样心焦,但终究是正妃,还有一股子正妃那从容不迫的气度。她的神色淡如止水,单从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沉静道:“这才走了两盏茶的功夫,应该不会那么快有消息,再等等。”

    继而,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对于她们两个来说,感觉时间如同蜗牛一般,慢的让人恼火。就这样等着消息,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屋内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紧张起来。

    因为晋修容事先有令,所以来人不用通传,一路小跑着冲了进来。

    看清了跑进来的小厮,晋王妃坐直身子,焦急的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成了吗?”

    那小厮跑的气喘嘘嘘,一时说不出话来,但见两个主子都用迫切的眼神望着他,他只得频频点头,缓了两口气,一脸兴奋的道:“王妃娘娘,纪妃娘娘,成了成了……“

    晋修容和纪凤七上八下的一颗心,顿时落了地,巨大的喜悦令两个人差点跳起来,不过,因为不能失了王妃的威仪,她们还是忍住了。

    晋修容兴奋的,连声音都透着舒畅:“真的吗?她真的喝了!”

    “是,她不但喝了,而且还喝的一滴不剩!”那小厮说得眉飞色舞,十分开心。

    纪凤追问道:“你怎么能够确定?莫非你看到了吗?”

    那小厮从容不迫的说:“奴才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看到她的贴身小丫环端着空碗出来,且将空碗交给膳房小厮时,还说水媚姑娘特别爱喝那碗莲子羹,下回还让多做些呢!依此可见,水媚姑娘是把那碗下了妾的莲子羹都喝掉了!“

    “好,真是太好了!”纪凤忍不住在旁边拍手称快:“那小妖精野心也忒大了!居然想把我们姐妹统统扫地出门,鸠占鹊巢!她做什么美梦呢!想跟姐姐你斗,她还是回娘胎再修炼修炼吧!“纪凤接着扬起一阵窃笑:“哦呵呵!除掉了那个狐狸精,以后我们王府就天下太平了!“

    此时,晋修容也是洋洋得意,胸口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她慢慢将身子靠回椅子上,目光望向门口:“哼!那小妖精也不掂掂自己半斤八两,想占了我的位置,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继而目光敛起焦距,透出丝丝阴寒:“那她现在怎样?有没有毒?”

    那小厮垂,想到那么漂亮的美人就要香消玉殒了,也有些悲哀,但为了荣华富贵,他只能选择心狠手辣了:“奴才回来时看到春燕阁里的奴才们忙忙碌碌,一脸焦急,而且李郎中背着药箱也匆匆赶过去了,看样子,应该是毒了!”

    晋修容听说目地达成,兴奋不已,因为她命人给水媚下的,那可是一种名为阴香的剧毒,天下间是没有解药的。她得意的转头看着纪凤:“纪妹妹,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一会儿我们喝酒庆祝!“纪凤虽然同样开心,但却有此迟疑,“这不太好吧!她死了,我们若喝酒,王爷会不会杀了我们!”

    晋修容有此恨铁不成钢:“你傻啊!我们怎么知道她死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懂不?“

    纪凤比然大悟,奸邪的笑了,”懂了懂了,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晋修容瞥了一眼还在下面站立的小厮,脸上换上春天般温暖的笑容:“我这个人向来都是有功必赏,有错就罚,今日你立了一大功,从明日起,我将你从膳房调出,提拨为春阳阁主管,以后,春阳阁里的所有事务都由你来掌管。”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早就包好的粉色小布包扔给他:“这五十两银子和一百两银票,也是赏给你的,具要你对我忠心,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那小厮甘做此等缺德之事,为的还不是荣华富贵么?此刻,他喜上眉梢,捧着银子包,连连作揖:“多谢王妃娘娘,奴才对王妃娘娘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日后一定忠心耿耿,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面对他的忠誓,晋修容满意的点点头,“嗯!很好!快下去准备准备,明日上任。”

    纪凤看到晋修容给小厮包银子的粉色手帕,只觉有几分熟悉,不过,府中同样的布料多去了,她也没怎么在意。

    这时她看向晋修容:“姐姐

    ,这小子可有了我们的把柄.难道就这么放他走了?”

    晋修容嘴角带着冷笑:“怎会?他已经活不到今天晚上了。”

    原来,眼见着府中的姬妾越来越少,晋修容和纪凤也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原本并不是很合的两个人,在面临如此困境之时,便抱起了团,一起商议对付水媚之策。

    因为有了叶雅兰这个前车之鉴,所以她们不敢明争,只能暗斗,恨水媚恨的咬牙切齿的两个人,聚在一起,便想了个一劳永逸的办法,那就是斩草除根,让水媚永远在王爷的面前消失。

    于是,他们便策划了今天这场阴谋,企图药死水媚。

    晋修容和纪凤为了谋害水媚,那可真是煞费苦心,不遗余力,认真的连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此时,见大功告成,晋修容便传来丰盛的膳食,和自己珍藏了多年的杏花酒,两个人坐在一起,把酒庆贺!

    俩个人喝的正欢,只听门外传来焦急的喊声:“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守门的小厮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怎么,让鬼给撵了?”晋修容喝斥着:“没看到我这有客人吗?

    莽莽撞撞,成何提统?”

    那小厮也顾不得解释了,直接叫道:“王妃娘娘,王爷带着人,怒气冲冲的过来了!”

    “什么?王爷来了?“做贼心虚的纪凤顿时吓麻了爪。

    晋修容也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比较沉着老练,压抑着心中的慌乱问道:“王爷走到哪了?“

    “王爷已经进门了,估计很快就会到了!”

    “哎呀,王爷来了,怎么办怎么办?”纪凤做了亏心事,害怕鬼敲门啊!她惊慌失措的叫道:“不行,我们不能让王爷看到我们在里喝酒,快点,我们赶紧把酒藏起来!“纪凤因为太慌乱,伸手拿酒,居然将酒壶给碰倒了,酒液顺着桌子,淌到了她的身上,纪凤也顾不得这些,又抓起酒杯往桌子底下塞。

    纪凤的慌张令晋修容也乱了阵角,她知道,即使藏的住酒,能藏得住满屋子的酒气吗?她强稳心神,抓住纪凤的胳膊,凝视着纪凤的眼睛,大声喝斥:“忘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了吗?记住,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纪凤望着晋修容眼里的坚定,情绪慢慢舒缓下来,“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晋修容还想再向纪凤交待点什么,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容墨风黑着一张脸,大步流星,闯进屋来,身后跟着他的贴身小厮阿泽。

    容墨风在屋内负手而立,晋修容和纪凤虽然离容墨风有一段距离,但仍能感觉到容墨风身上那种,令人窒息的腾腾杀气!

    容墨风扫了一眼那一桌子丰盛的酒菜,心中登时怒气翻涌,两步上前,将桌子掀翻。

    “啊!“晋修容和纪凤吓的惊叫,连忙蹿到了旁边,望着满地碎片,心有余悸。

    晋修容按着“呯呯“乱跳的胸口,眼里也难掩惊恐之色:“王,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容墨风转头盯着她:“怎么了?府中生这么大的事,你难道不知道吗?居然还敢在这里喝酒庆贺?”

    晋修容顿觉,容墨风那带着怒意,冰寒刺骨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刺入她的心底。她强自镇定,不过想到水媚现在应该是死了,晋修容心中痛快,面上却没表露出来:“王爷,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府上到底生什么事了?“

    容墨风一字一顿的道:“有人给媚儿下毒!“

    晋修容露出一副惊讶不已的表情:“什么?这怎么可能?那丫头那般可爱乖巧,是谁心肠那么硬,能下得了手啊?“纪凤也赶紧接话:“是啊!是谁吃了熊心狗子胆敢做这事,一定要抓住那人严逞不待!”

    “够了!你们两个不要一唱一和,猫哭耗子假慈悲!”容墨风冷眼扫视着她们。

    纪凤虚声道:“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听不明白?”

    容墨风横了她一眼,杀气立现:“给媚儿下毒的不就是你们吗?”

    晋修容和纪凤吓的心如捣鼓,小脸煞白,看样子,容墨风这是来向她们兴师问罪的啊!不承认,说什么都不能承认。

    晋修容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嘴角,想着那小厮已经被自己派人灭了口,容墨风没凭没据的,只是怀疑她们,只要她们咬紧牙关不承认,量他也拿她们没办法。

    晋修容给了纪凤一个安心的眼神,理直气撞的道:“一上午,我一

    直和纪妹妹说话聊天,何时给水媚姑娘下过毒?王爷没凭没据的,可不要随便乱开玩笑啊!”

    望着她害了水媚,还装成如此虚伪的嘴脸,容墨风恨之入骨,怒吼道:“好!你不是要证据吗?“容墨风冲阿泽道:“去把那小厮给本王带进来!”

    刚才给水媚投毒的那个小厮,这会被阿泽拎小鸡一般拎进屋子,狠狠的摔在地上。

    真的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他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还是露了马脚。那小厮利用职务之便,在给水媚下药的时候被别人看到了.这会已经举报给了容墨风,所以.还没###修容派去的杀手动手,那小厮已经率先落入容墨风之手,暗处的杀手自然不敢再进行暗杀了。

    晋修容和纪凤见那小厮没死!且还落到了容墨风的手上,登时吓的全身冰冷,慌的六神无主,知道事情麻烦大了。

    容墨风斜睨了她们一眼,然后对那小厮喝道:“媚儿跟你无怨无仇,你冒死给媚儿下毒,是不是背后有什么人指使?那个人是谁,快说!”

    那小厮吓的一哆嗦!抬头望向晋修容和纪凤。

    晋修容知道大事不妙,此时此刻,她卑鄙的打算将罪名都推给纪凤,于是接话道:“是啊!这可是重罪,你自己是承担不起的。

    为了你的家人,赶紧交待吧!“晋修容凝视着他,那阴厉的目光似乎在说:你敢供出我,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然后那目光便往纪凤身上飘,用目光暗示他,将纪凤招出来。

    那小厮心中一惊,吓的吞了口唾沫,伤了容墨风的心肝宝贝,这等罪过,他怎么能承受的起啊?他还记得叶妃娘娘不过是找了水媚的麻烦,就被容墨风休掉了。现在,他可能已经害死了水媚,容墨风还不得扒掉他的皮啊?

    此事是晋修容和纪凤俩个人同时策划的,他只是个执行者,他觉的如果罪名他都担下,他觉得委屈。反正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有心将两个罪魁祸都供出来,但晋修容刚才那眼神太吓人了,他知道,只要他供出来,依着容墨风的性子,估计会要他们抵命。

    大家一起死他不怕,但他怕的是,拉了晋修容下水,晋修容的父亲可是当朝丞相,因自己一句话使得当朝丞相的女儿死掉,那后果很有可能是,丞相一气之下,会杀掉他的家人。

    而且晋修容已经暗示他,将纪凤招出来。自己若照晋修容的话去做,至少,晋修容的命保住了,他家人的命也就保住了。

    “你还在犹豫什么?到底是谁指使你的?”阿泽见容墨风的脸越来越黑,适时的踹了那小厮一脚,提醒他快点作答。

    “哎哟哟!”那小厮痛的鬼嚎鬼叫,虽然不是深思熟虑,但也掂出了轻重,下定决心,伸手一指纪凤:“是她,是她指使我这么做的。”

    晋修容紧绷的神经一下松驰下来,赞许的看了小厮一眼,还好,他还算识相。

    此时的纪凤,吓的心惊肉跳,面色苍白。可是,当她觉小厮只供出她,并没有供出晋修容时,她恼了,冲上前揪住那小厮的衣领,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一把将小厮从地上揪起,厉声质问:“你个狗东西,我何时指使过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血口喷人!“那小厮没想到纪凤居然像个母老虎一般,抓住他,冲他咆啸.吓的他瞠目结舌,手足无措。

    这时,容墨风的目光突然柔和起来,“媚儿,你怎么来了?”

    众人的目光一齐向门口望去。只见水媚身穿一袭米白色银花棉裙,双手捧着银制的缠枝莲纹的暖手炉,轻盈的踏进门来。

    晋修容和纪凤见到水媚,同时瞪大了眼睛,心跳骤然加,僵在原地。她不是喝了带毒的莲子羹了吗?喝了为什么会没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趁纪凤走神之迹,挣开了纪凤的钳制,跑到一边。

    纪凤盯着水媚喃喃的说:“你,你怎么没死?”

    水媚一皱眉,自己百毒不侵的,当然没死。

    容墨风迎上前来,将自己的外氅脱下披给她,并细心的将带子系好,责怪道:“不是说好一切有我的吗?你怎么还过来了?“水媚右眼俏皮的冲他眨了一下,“整日待的烦闷,有热麻也来凑一下呗!”

    水媚的话令容墨风哭笑不得,若不是她百毒不侵,怕早已经被毒死了吧!真想不明白,她居然还得轻松的起来。

    见容墨风和水媚甜甜蜜蜜的样子,旁边的晋修容和纪凤妒嫉的眼中都可以蹿出火来了。

    这时,容墨风握住水媚的小手,将她拉到屋内,冷眼盯着小厮,沉声道:“指使你的只是纪妃一个人吗?”

    那小厮硬着头皮道:“是,只是她一个人。“

    “王爷,你要相信我,没有,我没有干这事!”纪凤惊恐的大叫。

    那小厮掏出那包银子,“这银子就是纪妃娘娘给我的。”

    晋修容怕被容墨风看出什么来,赶紧落井下石,撇清自己:“哎呀!你这样一说,我怎么看着这包银子的手帕这么眼熟呢!好像,好像是纪妃娘娘的吧!”

    阿泽将包银子的手帕打开,只见那手帕的一角,果然绣着一个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