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天底下有馅饼掉下来的,绝对是夹着毒药的,苏恒对此深以为然。

    两个时辰之前才见过面的小忽悠,还有一个糟老头,以及一个浑身布满剑气的强人。这三个人站在一起,用无疆的话说,怪怪的。

    结果,无疆就被那一老一小两个糟蹋人抢了过去,说要一起下棋,而苏恒则被这个满身剑气的中年男子留下了。

    约莫觉得不够刺激,那小忽悠酥油条说,如果无疆下棋赢了他,那么苏恒就能万无一失,如果苏恒练剑过关,无疆就能活命。但要是谁输了一场,那么另一个人就要去替死。

    这个规则,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很公平!

    “小子,你可别叫屈,教你练剑的,可是这桃花镇百姓拜了二十年的桃花仙!”老头儿见苏恒一脸无语,好心地告诉他。

    “还有,小和尚,陪你下棋的,将会是未来的天下第二。”老头儿乐得清闲,他坐在桃花树下,晒着太阳,很是惬意。

    不料这一句话让无疆顿时跳了起来,“不对,我才是天下第二!”

    酥油条也是点点头,“老头儿虽然你算出我是未来的天下第二,但我算了一下,的确是这小和尚是天下第二,估计我以后应该是天下第一。”

    “不!”

    “掌嘴!”

    酥油条这句话才刚说出口,就被反驳了,一个是无疆,另一个则是老头儿。

    一提到这天下第一,老头儿就紧张的很,他又开始了无穷无尽的絮叨,“你知不知道,这天下第一不是你能做的,千万别趟这浑水,不然就算是我都救不了你……你说那剑仙李玄清厉害吧?但是他也不敢自称是天下第一,说要和一个人比完才能知道,谁是天下第一……”

    无疆就更直接了,“我是天下第二,我师傅是天下第一,你们谁也别抢!”

    酥油条嗤笑道,“你师傅是谁?”

    无疆一脸认真地指着苏恒,“他就是我师傅!”

    另外两个人把目光投向苏恒,苏恒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这天下第一的名号实在太刺耳了。

    “哈哈哈,就他?还天下第一?”酥油条笑的厉害,“他要是天下第一,那我就去吃屎!”

    “哼,我看你吃定了,待会儿等我下棋再赢了你,我看你还笑得出来!”无疆气鼓鼓道。

    “来就来,怕你啊!”酥油条也不服气,两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屁孩就这么互相对视,较起劲儿来。

    而苏恒对面的这个桃花仙,却是简单明了。

    “我这里有剑招一千九百九十九,只要你看完这些剑招之后,推演出第两千招,就算你过关。”

    “.…..”

    要说这是机缘也对,但机缘也总是和危险如影随形。

    苏恒情愿不碰这种机缘,但是当他看到这桃花仙的剑招之后,不自觉便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

    钜寿位于关中道,是离楚王朝最为富庶的道府之一,而钜寿更是天下第一皇城,就算是北方君商王朝的国都也要相差不少。钜寿城雄雄如铁,煌煌似金,吞吐天下气脉,王公大臣,巨富商贾无不盘踞于此,就连远在东土之外的化外西域,都听闻过钜寿的威名。

    只是现在的钜寿似乎在酝酿着一股暗潮,这股暗潮不断汇聚,已然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

    “北骥,那个死人都不愿意待的地方,该死!竟然还有人胆敢南出,真的是不想活了吗?”紧邻钜寿内城的一座六进大宅中,一个锦衣中年男子一把摔碎了茶几上那盏鎏金碎云杯,丝毫不在意这杯盏足足价值万金。

    当然,一个可以在紧邻内城之地拥有六进宅院的人,怎么也不会在意这些。内城是皇城,只有位列三公,爵封亲王的大人物才有资格居住,其余文武百官,朝廷重臣也只能在内城之外添置宅院。

    六进宅院在外城是最高规格的宅子,宣示此人距离内城也仅差一步之遥。

    “好了,不要生气了,已经一个月了,家里还有多少东西经得起你砸?都这么大的人了……”一个****从偏厅走了出来,玉手轻拍中年男子的胸口。

    “那帮乱臣贼子早该被五马分尸,圣上开恩才将他们放逐北骥,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敢擅自南出,偏偏那些内城的大人竟然还默许了,真是不可理喻!”中年男子神态渐渐缓和下来,但还是止不住的怒气上涌。

    这样的场景并不在少数,反而在苏恒南出北骥的消息散布出去之后,钜寿城里的这些王公重臣几乎天天都有人发疯,一提到北骥就恨不得把他们碎尸万段,抽筋拔骨。

    北骥!解甲!

    这两个深藏了二十年来的禁忌,终于再次被撕开,好似扯开了血淋淋的伤疤,又被盐水冲刷,大部分朝臣瞬间就粗了气,红了眼!

    终于,这样的暗潮逐渐汇聚成了一道滔天洪流。

    一个个身影从钜寿出发,快马加鞭,直奔定安而去。

    ……

    苏恒看完这一千九百九十九招之后,就盘膝坐下,闭上眼睛,脑海中这近两千招剑招不断盘旋回转,欲要推演出这地两千招剑招。

    另一边,无疆和酥油条的棋局才刚刚开始,两个人原本想从十三路开始,但是无疆不懂棋,认为十三路对酥油条太简单了,于是直接加到了十九路,就连在一边的老头儿都觉得有趣,到了十九路,那可就真的复杂了。

    酥油条并没有纠缠多少,他研究棋路已经研究了很长时间,到现在自认为已经研究完十三路棋局的所有路数,但十九路,就连天下有数的国手都不敢说研究透,他自然也不行。

    既然如此,倒也来的干脆,尤其是在未知领域里战胜对手,这种快感更让他兴奋。

    至于谁执黑先行,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无疆直接让酥油条先行,丝毫不在意执黑先行的优势。

    “你来吧。”无疆盘坐在桃树下,静静地看着酥油条,还有面前的十九路棋盘。

    花落一瓣落一子,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下得有条不紊,聚精会神。下到第十三手,酥油条发现面前这小和尚竟然在学他的棋路,怪不得自己下起来总有一种自己和自己对手的错觉。

    “你耍赖!”酥油条拂开棋盘上的花瓣,然后重重下了一子。

    “耍赖?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无疆不甘示弱,同样重重甩下一子。

    一旁的老头儿被逗笑了,“你们这两个小娃娃倒也有趣,十九路棋局哦,还能这么下,要是被那些国手看到,怕是要吓个半死。”

    酥油条瞥了一眼老头儿,手里不断掐指,然后才落下一子,无疆就更简单了,他将整个棋盘映入脑海中,酥油条每下一子,他便有样学样,在棋盘上落子,到现在两人仅仅只有一目的差距。

    另一边,苏恒这里看起来就平淡了许多,但是在这平静之下,却暗涛汹涌。在他四周,似乎隐隐有剑光在闪烁,他额头上有汗珠滑落,脑海中的剑招在不断减少,两招合成一招,三招汇成一招,剑招的基础招式都被他做了调整,到现在近两千招只剩下最后的三十六路剑招。

    可就是这三十六路剑招已经到了苏恒的极限,他虽然一直练剑,但所学并不繁杂,更多的却是利用本身的修为优势,反倒是精妙剑招少之又少。

    这三十六路剑招不仅极大地拓宽他的视野,对于他自己领悟剑招也有极大地裨益,只是想要合成一招,简直是难上加难!

    然而他不知道,在他还在努力融合剑招时,对面的百里迟已经惊骇万分。

    这一千九百九十九路剑招,乃是他平生所学的精华,虽然有所拆解,但也不下于江湖中流传的顶尖剑法,想要从中推演出最后一招本就是艰难万分,可是眼前这小子却似乎另辟蹊径,光从他身周的剑气流光便能看出一二。

    脑海中的剧烈运转,让苏恒的精神高度集中,就连他的气海都似乎在隆隆作响,一条三百丈长的蛟龙魂魄在气海上空咆哮,虚空生雷,如暴雨一般落入气海,震颤着苏恒的身体。

    突然一道球形雷霆在气海上空爆炸开来,将苏恒顿时惊醒。

    “这剑招圆融一体,和内丹之法似乎有所共通。”苏恒对照着内丹法门再次开始了无休止地印证。

    老头儿注意到百里迟的神色,“怎么样?这个家伙是不是有点意思?”

    “何止有意思?这小子虽然实力一般般,但是积淀浑厚,我这近两千路剑招喂给他之后,恐怕是要让他彻底脱胎换骨了。”百里迟站起身,不再看苏恒,他看向天空,“当年我要是有这等机缘,也不会让阿离死在我面前了。”

    “所以你现在就是要给这些年轻人希望。毕竟,这个天下就快要不太平咯……”老头儿枕着双手,看着被风吹起的桃花,“我们这一代人,还有很有可能见识到最辉煌的那一刻。”

    “你这个秦黄巢,到现在都还想着看大场面,你说你累不累?”百里迟笑骂道,“当年的你可几乎是把整个天下都给倾覆了,还不知足吗?”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只不过是见了几个人,说了几句话而已。”名唤秦黄巢的老头儿扣了扣耳朵漫不经心道。

    百里迟道,“还说不严重?你也不说说见了谁,说了什么话?你第一个见的人,是一个路边的乞丐,这个倒还好,然后你见到了另一个人,当年统领解甲营的林将军,之后又见了御林军统领,最后找到了流落在外的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离楚皇帝!”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乞丐就是当年昙花一现的苏家唯一一代族长;要不是苏家的商路支持,解甲营也不会走得出北骥;如果没有御林军的临阵倒戈,钜寿也不会轻易被攻破;如果你找不到当时的三皇子,离楚的江山很有可能就在现在的庆王手上……”

    “你啊,还是太过于计较这些了,这天下大事,若真个计较起来,和这两个小娃娃的棋局又有什么不同?”秦黄巢指了指已经杀得天昏地暗的棋局。

    百里迟苦涩地笑了笑,“我若不计较,那我的阿离岂不是白死了?为了离楚的江山,我的阿离不就是被你派去了君商?”

    “如果那时候君商没出现九子争王的乱局,哪里还有我离楚二十年太平?”秦黄巢闭上眼,“总归是人力有穷时啊。今天这棋局,这剑局,又何尝不是一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