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城客栈。

    大堂中空桌数张,少有食客,正中一张八仙桌围坐着三人,正是萧冷和两名随行家仆。此时萧冷已换了身干净衣服,面色阴沉。

    “公子,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话最多的那个大汉吃着烧鹅,越想越气,竟是“啪”的一声,双筷拍案,倒把另一个大汉吓了一跳。

    “滚!”萧冷本来就没消气,被他一拍更是怒火重燃,一脚猛蹬在他大腿上。

    多嘴大汉连连赔礼,手揉大腿。这一脚怒气十足,力道不小,奈他再皮糙肉厚也几分吃痛。可公子发威,他根本不敢还嘴。

    “吃你的饭,别惹公子了。”另一个黑脸大汉声音低沉,“公子,别跟这种乡巴佬一般见识。”

    “我踹他一脚倒和他一般见识了!”萧冷大怒,又一巴掌拍在黑脸大汉肩头。多嘴大汉一见,嘿嘿直笑,心想:让你他娘的多嘴,还不是要挨打!

    萧冷又向左一瞪,两名大汉都不敢多言,心想公子今天真是吃了火药,平日不过是性子冷了点,看来今儿是真的动了怒,出手怪狠。

    一旁店小二本在柜台后忙活,却闻身后怒吼,以为出了什么事,见萧冷一脸阴沉,赶忙上前赔笑道:“萧公子,是不是小店酒菜不合您胃口?若吃不惯,我叫伙夫再烧两道菜来,这顿酒钱小店请了。”

    萧冷敛起怒意。自己出身名门,不能因为火气丢了颜面,当下摇头低声道:“不,饭菜很好,不过是想起烦心事了。”

    店小二松了口气,点头哈腰,这才退去。多嘴大汉目扫盘中好菜,却失了胃口,道:“公子,这笔账我们不找潇湘算清么?”

    萧冷瞪他一眼:“多事,你倒说说怎么算?”

    “咱们就这么回府,若被老爷知道,定要说你惹事,免不了一顿责罚。既然如此,何不把事情做绝一点?”多嘴大汉低声道。

    黑脸大汉插嘴道:“蠢货,你我不说,老爷又怎会知道?”

    萧冷脑海中浮现父亲的面庞,想到那些厉声训斥,想起自己被关入黑屋反思的日夜,不禁身子一颤。母亲离家后,萧冷极少感受到父亲的关怀,虽居同一屋檐下,却形同陌路人。

    而近来父亲闭关,萧冷在府中无趣,便时常出来散心,出门三日或三月,甚至死在外面,恐怕父亲都不会过问。久了便成习惯,不想回家,倒更愿意流浪天涯。

    不过好在有这多嘴阿虎和黑脸阿福相伴,一路上虽没少拿二人出气,却至少不会那般无趣。萧冷看看两人,心中默叹一声,后悔自己刚才下手重了些。

    阿虎又道:“万一呢,万一那姓苏的小子恶人先告状,老爷定饶不了我们。”他用了句“恶人先告状”,却好似根本没想起是谁恶言在先。

    “说来也是。”黑脸阿福点头,“公子,我也奇怪,咱们为什么不去潇湘先告那小子一状。我听说潇湘阁掌门管教甚严,门下弟子犯点事情,他肯定要罚的。就算不能让那姓苏小子挨上几大板,也能关他几天,叫他饿肚子!”

    萧冷不言,夹了筷子芹菜送入嘴中,咀嚼声清脆。两名大汉看着盘中芹菜,都觉脸色发绿,实在不明白公子怎会钟爱这种气味独特的食物。

    “告状,要怎么告?”萧冷问,“说我们要赶他们出亭子,他们不从,便打了起来?”他虽平日有几分蛮不讲理,却也并非不懂礼仪之人,今早实属心情糟糕,这才赶人。如今随从怂恿告状,又怎开得了口,传了出去,岂不自坏名声?

    “我们可以把白的说成黑的,把黑的说成白的呀。”多嘴阿虎嘿笑一声,一拍掌,声响奇大,觉得自己想了个不得了的主意,甚是高兴。

    萧冷深闷一口气,差点又要踹他。颠倒是非,若是能做出那种事,他也不至于如此烦恼。

    “你少说两句,乡巴佬。”黑脸阿福低声道,转向萧冷,“公子,我觉着,既然告状不成,那便找机会趁那姓苏的落单,教训一顿罢了。不然这口恶气,我们真是咽不下去。”

    萧冷左右思忖,放下木箸,说道:“我倒是还想和他战上几轮,就怕没这个机会。他应该躲在潇湘,这些日子不敢出来了。若还能见着,你们二人莫要出手,我要亲手把他衣服割了,扒光丢到街上。”

    两名大汉面面相觑,正欲再言,忽闻店小二一声招呼,走上门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我吃他碗里的,算不算打尖?”

    这声音几分耳熟,桌边三人不禁同时望去,只见来者一身银色剑袍,长发束冠,手持伞筒,神情轻蔑,笑容不羁。

    “是你?”未等两名大汉反应,萧冷猛按木桌,腾地站起。

    来者正是苏染。他勾嘴一笑:“你没瞎。”

    萧冷被他一噎,气得就要发作,却是攥起双拳,硬生生压了下去:“你还真敢出来。”

    “如果你记性不差,应当还记得我早上说过类似的话。”苏染毫不在意,“这江流城又不是你家的,我想来便来。”

    萧冷冷哼一声:“好啊,我还记得你说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说着一脚重重踏在门槛上,“这家店,你今天别想踏入半步。”

    “哇,吓唬人。”苏染冷笑,“那还麻烦你两个狗奴才将好菜端出来,给小爷尝尝了。”

    “死小鬼,你骂谁!”两名大汉按捺不住,起身上前。

    “真是好狗儿,听主子的话。”苏染勾嘴。

    大汉已经怒不可遏,就要冲出客栈,萧冷一声低喝:“退下!”两人怔了片刻,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再前。

    “你叫苏染,是吧?”萧冷瞪着他,掏出怀中折扇,“早上交手,我知你避让几分,弄破我衣裳,不过我也只是用了七成力。既然来了,别急着走,再比试比试。”

    “行啊,某某公子。真是抱歉,我可忘了你姓何名何,对了,你是叫何何吧?”苏染故意激他,手按伞筒。

    果不其然,萧冷吃着这激将法,脸色一阵煞白。他最恨别人对自己姓氏说道,更何况是这般胡话,当下右手一抖,扇锋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