喆知晓这“落英缤纷”的威力,却不解为何呢歌尚不应战。

    “这‘落英缤纷’看似美妙,借助花草之力,渲漫天繁花,只待吟唱完毕,片片花瓣皆化断刃,可穿墙破甲,若你再不战不避,势必被穿成马蜂窝。”喆言罢,眼见呢歌望着漫天繁花,仍旧没有丝毫对战之意,尚伸出一只手,接那花瓣。

    呢歌随口轻道:“那个墨绿色的怪物难道不是你?”

    空中的九头鸟闻听呢歌此言,赫然一愣,颓然的停了那法术吟唱……

    漫天繁花突然失了法术的支撑,如同失了生气,彩色断刃化回原软之花,自空中飘散下来,如同一场花瓣雨一般。零零落落。

    ……

    “有多久没见过如此盛放的花瓣雨了!”呢歌心里为这样的景象而轻叹一口气,忆及二百岁生辰那日,鹰哥哥与芊芊姐的那份生辰礼,呢歌但觉恍若隔世。

    ……

    一朵芊泽花落在呢歌的掌心。

    “你看这朵芊泽花,它只有简单的六片花瓣,没有靓丽的外表,也没有璀璨的颜色,只是白白的那么一朵,甚至连一丝香气都没——它是没有向往的吧,所以如此干脆利索,或者说,它是没任何奢望的吧,所性方能如此平淡,亦甘于平淡,不争不怒。”呢歌淡言。

    “若这世上生灵皆如芊泽花一样的活,会少去许多纷争,少去许多苦楚,少去许多恨,但亦会省去许多精彩,少去许多快乐,少去许多轰轰烈烈的爱!”

    “福祸相依,夜白交替,喜悲同在,乐泣相挽……”

    闻及此处,色彩斑斓的九凤垂落在惊梦岭的山坡之上,压倒了一片大树。

    幼鲲鹏喆看见九凤凤首低垂,落寞的将头隐在旁边的枝叶下。

    ……

    呢歌幻化成人。

    及膝的银白色长发披散,自脸颊两边垂下几缕发发梢还滴着水,光洁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水珠,圆圆的淡蓝色眼睛清澈见底,挺拔的鼻梁上似乎写着坚毅。

    一身裙袍适才下水捕鱼沾湿尚未干,贴在身上。

    几瓣散落的花瓣飘落在她的发上,肩膀上,衣襟上——

    ……

    她信步走向九凤。

    喆亦步亦趋。

    许是保留着真身被九凤撕碎的记忆,喆的身体微微颤抖。

    ……

    呢歌越走越近……

    九凤的每个脸都比她高太多了,对于呢歌来说,九凤就像一个大山一样。

    只是呢歌亦清楚的看到,九凤每个眼中,都湿润的掩藏着无尽的悲伤,那泪光闪烁着落寞与羞耻。

    呢歌走近,跳上一棵离九凤主首最近的高树,踩上高处的枝桠。靠近。

    于这枝桠上行走就像走独木桥一样,她张着双臂保持平衡。

    九凤则带着些许警惕泪眼婆娑的看着呢歌一点点的靠近。

    呢歌走到枝桠的尽头,此时她离九凤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她蹲在九凤的主首前,缓缓的伸出手,细长的手指葱白的指尖慢慢靠近九凤的主首,直到她的指尖触到九凤头的一刹那,呢歌和九凤同时颤抖了一下。

    见九凤并没抵触,干脆慢慢地把整个手掌都放在九凤的主首上。

    九头鸟的九个头十八只眼睛同时盯着呢歌,那一道道的目光像牢牢的抓住了她一般。

    呢歌并没退意,而是用放在九凤主首上的手,抚摸起来。

    她边摸边说:“别哭了,乖!”

    呢歌眉眼低垂,目光温柔,轻轻的一遍又一遍抚摸九凤,边抚边道:“别哭了,乖!”

    每一遍抚摸极尽温柔,九凤虽诧异,但此时此刻,它能够感觉到它的伤心她感同身受。

    已多少载,无人共话,无人倾听,无人理睬,所见生灵避之唯恐不及。

    整个庇翼焰安大陆都在传说“九凤为不祥之鸟”。

    若一大坨瘟疫。

    代表灾难。

    为魔之化身。

    而面前的,她,无惧,无抵触,无以之为恶魔。

    九凤顺着呢歌摸它的节奏,摆动着九个头,它瑰丽毛躁的羽毛似因为呢歌的爱抚而重新焕发起生机。

    ……

    “你很熟悉那个墨绿色的九头鸟,是吗?若你不愿说,我并不勉强你,可你若说了,许是我可帮到你。”

    呢歌轻柔的对它说。

    九凤欲言又止。

    ……

    午后的阳光,照在呢歌的脸上。

    ……

    她与九凤的目光对视。温柔和善。

    ……

    “走!你们走!天近黑了,我将撕碎,撕碎一切!”九凤突然狂躁起来,符文化人语驱赶呢歌与喆。

    “一到夜晚,你便变作另外一副样,是你自己都不识得的样,是你自己都不喜欢的样。”呢歌平静的述说。

    九凤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到了晚上,这美丽的羽毛皆会变为墨绿色的,是吗?”呢歌继续缓缓说道,看向九凤的目光中丝毫没有恐惧、没有怯懦、没有闪躲。

    九凤无法相信,她怎可能……怎可能知晓?

    “对!庇翼焰安大陆上,无人敢靠近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我为异类!”

    九凤癫狂的扇动翅膀,五彩尘埃极尽绚丽色彩倾落。

    “这并非你所愿,对吗?”呢歌仅此一句,九凤便安静,颓然若失。

    “夜晚的我!我憎恶夜晚的我!”九头鸟以符文化人语。

    流云飞逝。

    九头鸟一会癫狂一会镇静:“没错,怨灵沼泽的那个我,就是夜晚的我!”

    “我憎恶夜晚的我!”九头鸟悲伤至极。

    嘎——

    嘶吼。

    一瞬,惊梦岭狂风大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