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之前,许明骏将许三春的处境跟李大娘说得很清楚,李大娘也同情许三春,竟然要嫁给孙员外这样的老头子做妾。

    “许家婶子,你倒是说句话?许三春可是你亲外甥女,我这大好的婚事你不应,要许给旁人做妾?你就不怕,有人戳你的脊梁骨嘛!”

    李大娘的话明里暗里都是讽刺,汪氏脸皮再厚,这会儿也觉得耳根子发烫。不过,许三春害了她儿子,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她嫁去里正家过好日子。

    到时候,许三春倒成了里正家的儿媳妇,走到哪儿别人都会敬着她。只要一想起这样的事情,汪氏就恨得牙痒痒的。

    不过,还没等她想出法子,许家外面来看热闹的人多了不少。

    一大早,邓大娘来抬人,吹吹打打的就惹来了不少人的注意。这会儿又是李大娘上门,两家抢一个姑娘,这样的热闹事情,田台乡多少年没瞧见过了?

    于是,只要有闲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手上活计不忙的,也都放下活计赶过来,将许家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正在此时,外面沿着田坎上有来了一队锣鼓,以及挑着彩礼的人。

    “让让,让让!”周小六挤开一条路,招呼着队伍进来,大声嚷嚷道:“我来迎娶许三春!”

    迎着众人诧异的目光,周小六挺着胸脯,大步迈入了院内。

    邓大娘翻了个白眼,得,又来一个。

    这许三春,什么时候变成了香饽饽?

    局面,变成了三家争一名女子。

    一个孙家,得了汪氏首肯,要抬许三春去做第十房小妾;一个里正家,要娶许三春做儿媳。这个周小六就更绝了,央了个亲戚做媒人,新郎官亲自跑来要娶许三春。

    外面全是嗡嗡的议论声,汪氏有心让人去盐场里找许金水回来主持大局,可外面都是人,她一出去就得被口水唾沫淹死。

    她想做缩头乌龟,可有人却不想让她如愿。

    周小六一脚踏入正房的门,给她见了个礼,道:“小六来迎娶三春妹子,还请舅母请她出来。”

    舅母?这个周小六可真够能耐的,人还没娶到,称呼就先喊上了。

    汪氏把眼皮一抬,问道:“你来娶小三,你爹同意了?”

    周小六好一番志得意满,拱手道:“瞧舅母说的,我爹要是不同意,我能站在这儿?”为了说服他爹,他花了好一番力气。

    本来并不是打算今日上门,谁知道听说孙员外和许明骏请的媒婆都到了,周小六便坐不住,随便找了些东西出来当做彩礼,火烧眉毛的赶来。

    汪氏心里越发把许三春恨得牙痒痒的。

    她究竟有哪里好,惹来三家人都要来争着娶她?不就是长得好看点,还有什么本事?这事传了出去,倒是成全了许三春的一段美名。

    “你们来了三家人,哑娘不在,我也做不了主。”许三春不出来,汪氏索性使起了拖字诀。

    许家吵吵嚷嚷不得安宁,可许三春的屋子里始终没有动静。她明明是这个事件的核心,却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跟她无关似的。

    邓大娘、李大娘和周小六三人,彼此虎视眈眈,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这时的许三春,她却并不在屋内。

    她从许天佑口中知道了汪氏的盘算,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吃了陈婶送来的粥,她便从后窗翻了出来。

    织锦府遣出的天工娘已经到了田台乡里,随行的是南凤镇上绣学里的才娘。

    只要天工娘在南凤镇辖下的各乡里,才娘就会全程陪同。

    织锦府在乡里没有开设绣学,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产业。村南面有一座两层楼高的建筑,是村子里唯一的双重飞檐,就是织锦府的产业。

    许三春,正在这里。

    马上就快到绣娘试了,天工娘正看着手里的名册。这里面,是田台乡所有年满十六岁的姑娘,也正是这次绣娘试的人选。

    天工娘穿着一身青色衣裙,头上挽了一个随云髻,斜斜地插了一把如意发梳,上面坠下来一颗如碧绿的猫眼石。在她的衣裙下摆处,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青色玄鸟。

    整个人气质高华,容貌虽不如花暮辰身边那两个女子漂亮,却和这周遭的建筑物格格不入。

    许三春在心里觉得,莫说这个田台乡,就是南凤镇也配不上她。这样的人物,只应该出现在繁华的京城才是。

    “你说,你叫许三春?”天工娘合了名册,问道。

    “是的。”许三春恭谨地回答。

    “后日就是绣娘试,你在此时来见我,有何事?”

    “禀天工娘,我打小寄住在舅舅家。眼看快要绣娘试了,舅母将我许配给镇上的员外做第十房小妾。小女子斗胆,请您允许,在绣娘试之前,允我留在这里。”

    听了她的话,天工娘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她波澜不惊问道:“这与我何干?”

    这等事情,她见得多了。

    大商律法规定,凡年满十六岁的女子必须参加绣娘试。却没有规定,在绣娘试之前不得嫁人。

    她是高高在上的天工娘,此等凡尘俗世,她并不想理会,更不想伸手去管。

    站在她一侧的,是南凤镇绣学的才娘。见天功娘表了态,便下起了逐客令,“许三春,你可以走了。”

    天工娘,是不会为了一名即将要参加绣娘试的女子出头的。许三春遇到了不公平的待遇,那又如何?那只是她的事,不是织锦府的事。

    许三春也没指望她这么一说,对方就允了她的请求。她与对方素无往来,又无亲无故,对方凭什么替她做主?

    她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绣帕出来,双手呈上,道:“请天工娘过目。”

    天工娘原本并不打算接,能不能过绣娘试,与绣功好坏并无干系。但她眼光扫过,却发现那张绣帕上有浅浅的紫色。

    那紫色极浅极淡,若不是她在织锦府里见过,一定认不出来。

    “拿过来我瞧瞧。”她开口吩咐。

    才娘心头讶异,但天工娘足足比她高了四级,对方的吩咐她怎敢违背。她上前一步,接过许三春手头的绣帕,呈给了天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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