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样,才能摆脱这张脸?

    她看了一眼针线筐里摆着的剪子,脑里想着剪子划过皮肤的血腥场景,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

    毁容什么的,她可不想试,实在太痛!

    无法可想,许三春干脆将镜子反扣,颓废地趴在桌子上不想动弹,暂时逃避片刻。

    过来半晌,哑娘推门进来,看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忙放下手中水盆,上前试了试她的额头,双手比划着:“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就说你病还没好,得好好多歇一段时间,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又受罪了吧?”哑娘神情焦灼地看着她,关切担忧溢于言表。

    不知道为什么,被她这样训斥,许三春心里反倒好受了些。

    “哑娘,我没事。”许三春起身扶着她坐下,道:“家里来了短工,您就不用这么辛苦。我方才是在想,帮许兰绣插屏的事情呢。”

    哑娘看着她一脸欣慰,比划着:“春儿长大了,懂得心疼哑娘了。”

    “哑娘您就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让您过上好日子的!”许三春拍着胸脯保证,凭空生出万丈豪情来。

    长得漂亮又不是她的错,畏首畏尾实在不是她的性格。该干什么干什么,她就不信了,会活不出个名堂来?

    她又不是真的古人,不会在意那些人的眼光。从往后,行得正坐得直便是,只是有一条,和那些少年却必须得保持距离不能落了口实。

    “你去替许兰做绣活,别太认真了,普普通通就行。”哑娘嘱咐。

    “这是为何?”许三春不解。

    “这事你得听我的。”哑娘坚持,眼里越发担忧。看着她这样的眼神,许三春无法不应下。

    从窗外透过来的阳光十分柔和,让哑娘看起来不如初见时苍老憔悴。

    其实,哑娘的五官十分秀美,依稀可看得出年轻时的风采。只是头发中掺杂着大量的银丝、眼角面颊的皱纹、微微佝偻着的脊背,都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的多。

    她是许金水的妹妹,年纪自然比许金水小。许三春推断,哑娘和汪氏的年龄应该差不多。

    但汪氏养得油光水滑穿金戴银,粗活都不用她干,自然不显老。反观哑娘,在许家做牛做马这些年,如此磋磨怎能不老?

    许三春把哑娘抱在怀里,心疼地发现她瘦削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哑娘您放心,我都听您的。我就随便绣绣,保证不惹人注意。”

    她并没有说出许兰找她代替的事情,但哑娘已经猜到。不管哑娘为什么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她只管按照她说的做便是。

    她深信,哑娘不会害她。

    保甲老太太的寿礼如此重要,竟然能交到自己女儿的手里。汪氏这几日出门,都比往常多了一番倨傲,开口闭口不离此事。

    许金水作为一家之主,自然也是春风得意。

    一家人用过晚饭,许金水特意让许兰留下:“兰儿,我们没有白疼你这一遭,总算是给我们长了脸。”

    “娘。”许兰不依地撒娇:“您看爹爹说的,什么叫总算是?难道,往日就给您二老丢人了不成?”

    汪氏眉开眼笑地把她搂在怀里,白了许金水一眼,道:“你爹胡说八道别理他!我们兰儿,将来可是要进织锦府的人。”

    许兰有点心虚,她所得的夸赞,可都是许三春的手艺。

    不过她转眼就把这点心虚忘在九霄云外,道:“娘您就放心好了,女儿一定能进!对了,那许三春就要满十六了,可不能让她进了。”

    “她?”汪氏嗤之以鼻:“就凭她那个样子,跪着求也不会有人让她进。”她满心看不起许三春,来历不明,还越长越妖媚,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

    许金水精明的眼睛里全是算计,摇摇头放下茶杯道:“也不能掉以轻心。下个月,织锦府的人就要来我们这里,凡是满了十六的姑娘家都得去,许三春的年纪刚好。”

    “她年纪合格有什么用,织锦府的要求多高,她那点绣工入不了人家的法眼。”汪氏搂着自己女儿一脸得意:“我让你好生瞧瞧兰儿绣的那两张帕子,你偏不!你看看兰儿的绣功,好了她不知道多少倍!”

    许金水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们女人家的事情我不懂,总之她不能进就好。”

    许三春生得一副好容貌,吃了自己家十多年的米。若是进了织锦府,那岂不是都打了水漂?在她身上,怎么着也得收一点利钱回来才是。

    不得不说,许金水打得一手好算盘,自己的妹妹母女都是他用来牟利的工具。

    汪氏信心满满,许兰却不这么想,许三春的绣功如何她最清楚。

    “爹,女儿倒觉得啊,不能冒这个风险。”许兰出着主意:“最好,是让她不能去才最稳妥。”

    “不能去?”汪氏想了想迟疑道:“我们乡里所有人都登记在册,给里正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糊弄织锦府里出来的天工娘。”

    不止是对田台乡的人,就算是在整个大商朝,织锦府也是凌驾于所有官府之上的一个机构。

    原因无他,只因为织锦府的服务对象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当朝的嵩烈帝。

    从织锦府里出来的人,不管袖子上绣着什么标志、什么颜色,都比普通百姓要高上一筹,见官不跪。

    在朝野中,只有士大夫才能拥有和织锦府同等的权利。

    这样的人物来到田台乡,那就是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尊贵的人物,得好好供着。

    在那段时间,最顽皮的少年也不敢轻举妄动,最不要脸的痞子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可以这么说,织锦府的人走到哪里,哪里的风气就为之一净,无人敢造次。

    不过,好在织锦府的考试六年才一次,否则人们这日子真得诚惶诚恐。只因惹了织锦府,下场就跟捅了马蜂窝差不多,死是最好的结局。

    不管怎样,许兰绝不想许三春被织锦府给录取,成了绣娘。所以,听到汪氏的话,她转了转眼珠子,道:“女儿听说绣娘试的通过资格,也是有条件的……”

    她没把话继续说完,只因这个话并不适合从姑娘家的嘴中说出。然而许金水和汪氏对视一眼,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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