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会像想象得那么好,但也不会像想象得那么糟。其实,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也有时,坚强的连自己都感到害怕。

    许宁宁是不幸的,也是万幸的。但愿她们一家能在新的环境开始新的生活,任凯心中如是想道。

    临近中午,老牛来问,饭怎么准备。

    余燕来正要起身告辞,还没等站起来,温如玉就说道,“好酒好菜都往上端,上次被你用劣质酒灌醉,太亏了。”

    余燕来有些为难的说道,“温处长,那下午……”

    玉美人黛眉一皱,不耐烦的说道,“一个强奸犯,让他在看守所多待几天,是为了让他今后好好作人。等去了服刑监狱,这种人想再教育他,就不方便了。”

    余燕来迎着任凯的疑问,解释道,“是孙天宝。上诉期满,要执行了。有些手续还需要完善,本来说好是今天,结果……”

    玉美人媚眼圆睁,冷笑着说道,“余燕来,明说吧,就是我让人收拾他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老子这几天,上串下跳的把服刑地监狱关节打通,就等他过去度假。哪有那么美的事儿。你也别为难,今天一早,看守所的负责人都去市里开消防演练的动员会去了。你到那也白搭。”

    余燕来一听,反倒松了一口气,哈哈一笑,说道,“看你说的,他孙天宝又不是我儿子,只要我交的了差,他是死是活,跟我还真没什么关系。来来来,任凯,把上好的茅台拿出来,会须一饮三百杯。”

    玉美人媚眼转向任凯,见他目光闪动,咯咯一笑,说道,“石头剪刀布,变成小白兔。师爷,别乱猜了,今日登门,只为喝酒。”

    午饭是在西屋的餐厅吃的,门大开,阳光正好能晒进去,暖烘烘的,让人惬意。

    今天的大铜火锅里有野猪肉,是老牛的亲戚送的。玉美人不认识,夹了一块,问道,“这是什么肉啊?”

    女人喝了几杯酒,脸上正是艳若桃花,配上水汪汪的媚眼,活脱脱一个赛金莲。

    任凯心里一动,嬉皮笑脸的看着女人,说道,“这个,是连心肉。”

    女人一愣,正琢磨这连心肉是什么肉。

    余燕来“扑哧”一声,把酒喷的满地都是,大咳不止。

    女人多聪明啊,一见明白了。娇俏的横了男人一眼,说道,“《水浒》里好像是有这么一出,王婆计啜西门庆,淫妇药鸩武大郎。咱们这个饭局好像还挺应景。是吧王婆?”说着瞪了余燕来一眼。

    余燕来边笑边把双手举过头顶,说道,“好吧,其实我觉得,《崔莺莺待月西厢记》这部要更精彩一些。毕竟那一部的三个人可是都没什么好下场。”

    任凯莞尔一笑,心下却寻思,这俩人备不住又在挖什么坑。可就是找不到头绪。

    又过了一会儿,温如玉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你前几天发了个什么江湖令?”

    任凯闻言,眼睛眯了眯,笑着说道,“哪有?都是以讹传讹。”

    女人看着他,凝视了一阵,点了点头,说道,“没有最好。昨晚,有人在省长办公会上提到,现在的黑社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已经严重影响了有些国家机关的正常运转。还特别指出,一个维护法律的职业法律人,经常利用自己的专业,钻法律的空子,帮助一些非常有争议的人逃脱法律的制裁,造成非常不好的社会反响,抹黑了龙城,抹黑了天南。尤其是前几天流传出来的所谓江湖令,搞得人心惶惶。都有京城的领导打来电话,询问此事。语气相当的严厉。他倒是没有点名,不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而已。”说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俏脸上的媚态已经悄然无踪,处长的威严隐现。

    余燕来听到一半,脸色就开始难看起来。只是碍于场合,没有发作,强作镇定。

    任凯听了,笑了笑,正在夹花生米的筷子没有丝毫的颤动,稳稳当当的放在嘴里,嚼了嚼,点点头说道,“不错,火候大了些。”然后,抬眼望着玉美人说道,“共生与追求利益最大化,一向是实用主义者的社交准则。赵洪说这些话,我一点都不意外。让我意外的是你。”说着,拿起酒瓶给女人倒满酒,又给自己也满上,拿起杯子一示意,干掉。

    女人有些吃惊,边拿酒杯边问道,“你怎么猜到是赵洪?”说完,一饮而尽。

    “昨晚的会议,又对我如此重要。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递过来。只能是,所谓的阵营内部出了问题。也可以说,我被开除出阵营了。能参加省长办公会的,级别、职位、还有阵营,符合条件的也只有他。慕天源空出的位子,让他看到了希望。可只有那几个人的支持是不够的。他需要借我的鲜血,来把他的顶戴染的漂亮一些。”任凯若无其事的边吃边说,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不担心吗?”余燕来忍不住问道。

    “呵呵。该来的总归是要来。况且,天南正逢多事之时,又是新老交接的关键,慕天源刚出问题,公安厅长这么重要的位子怎么会交到赵洪这样的小人手中。”其实,他到底还是动气了。他不是气赵洪,是龙小年。

    赵洪递交投名状,不可能不提前请示龙小年。他们那几个人,前期打了袁大头一记闷棍,捅了慕家一刀,初步的目标已经达成。为了防止混战开启,就想搞个平衡,让出一子,以此平息各方,彼此有个台阶。想的倒是挺美。

    怪不得近期,小院没人打扰。搞了半天都在观望啊。

    “赵洪的提议被否了。还挨了批。说他危言耸听,把街头巷尾的言论搬到这么重要的会上来,是司马昭。”玉美人微微一笑,恍如大地回春。

    任凯眼睛眯起来,笑着说道,“代我向华省长致谢。”

    余燕来闻言大惊,看着温如玉,没想到这女人来头这么大。

    玉美人笑容不减,望着任凯摇了摇头,说道,“师爷之名,不虚传。可惜不在体制内。我想,个中缘由,不需多嘴,你已经明白。今天之所以带着余燕来一起,就是为了表明,我没有恶意。”

    任凯笑着点点头,不置可否。这时,他的手机开始震动。看了看,是久不见面的赵玫玫。冲对面的两人一笑,也不避让,接起电话。

    “今天早上,东京一处居民楼里发生一起燃气泄漏事故,现场有一具中国籍男尸,经多方证实,是景瑞在东京办事处员工,梁永胜。虽然知道跟你没关系。可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说声谢谢。”女孩在电话里,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难以继续。

    任凯想着那个外表清纯,却内心坚强的女孩,心下不忍,有意岔开话题,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女孩听了,忍住悲声,强自笑道,“还好。我要结婚了。就是明天,来不及告诉你。不要见怪。要祝福我呦”说完,女孩心中大痛,又不敢出声,一时泪如泉涌。

    任凯闻言心中有些失落,忽然又想起一事,不动声色的问道,“小柴说的扎尕那……那一晚的事情,是真的吗?”

    女孩骇然,失声喊道,“没有。没有的事儿。那晚只有你和囡囡才……,我……哇……,我也不想的,可就是发生了。这一个月,我……好后悔。”女孩毕竟是女孩,内心的隐秘终于被最不愿知晓的人知晓,有惶恐也有别样的轻松。

    一月以来,内心不断纠结的情爱与道德,把她压得快喘不过气。就在她慢慢学会忘记,快要平复的时候,更大的灾难却早已等在那里。她怀孕了。

    没有丝毫犹豫,就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她要把自己从小缺失的东西在他或她身上弥补起来。当务之急是先给孩子找个父亲,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声名,可无法忍受孩子被人指指点点。于是,找到了现在这个男人,任远航。她的大学同学。两人私下达成协议,只办酒席,不领证,一月后对外公布,性格不合,友好分手。

    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联系那个男人。可佟京生给她发了短讯告知她,大仇得报。内心的思念瞬间决堤,冲垮了一切。谁知那男人一句话就轻松击穿了她的所有防御,以至于让她溃不成军。

    任凯明白了。原来梦里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实的。这个女孩背负着她不该背负的一切,悄然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只为了让他心安。他没有再深想下去,冲着对面两女人笑笑,起身走到远处,对着电话里的赵玫玫说道,“我现在就动身,我要当着你的面,问你爱不爱那个男人,你等我。”说着挂了电话。

    任凯快步走到温如玉和余燕来跟前,说道,“我有事需要去京城一趟,所有的事情,回来再谈。”

    还没等两女人有所表示。外边警声大作,随即冲进一队警察,荷枪实弹。

    打头一人,高举手枪,枪口冲天,大声喊道,“所有人,不准动。”然后走到任凯跟前,上下打量一番,拿出逮捕证,举到他眼前,说道,“天南余氏律师事务所,任凯,你涉嫌有组织犯罪,请跟我们走一趟。”

    余燕来早已面孔发白,腿脚发软,站都站不起来了。

    温如玉脸色铁青,厉声喝道,“赵洪呢,他这是乱命。”说完就要上前。

    任凯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对着人群中喊道,“菅队长,来了也不露个面?”

    菅刚苦笑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任凯问道,“就不能缓缓?”

    菅刚身后站出一人,是个老者,板着脸说道,“这也能讨价还价?”

    “白开明,你这是准备公报私仇?”温如玉扯开嗓子大喊,“是不是连我都要铐起来?”

    任凯明白了,龚建设的大舅哥,以前省厅的刑侦总队长,早就退下来,成了厅里的厅级巡视员。

    白开明没有再说话,看了女人一眼,一挥手,立刻有两个警察上来,把任凯推搡着带走了,本来要戴手铐,被菅刚制止了。白开明看了看,也没再坚持。

    这一时刻,远在京城的赵玫玫,听到男人要来,又惊又喜,右手轻抚腹部,喃喃自语道,“孩子,爸爸要来看你了。他没有忘记我们。”话音未落,泪已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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