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长老不知何时全都放下手中的酒箸,各个睁大了眼睛盯着封煜的一举一动,仿佛封煜对他们来说是个莫大的威胁,事实上,也差不多如此。

    商会的未来与存亡,全在他们面前这位看起来高深莫测的人身上。

    封煜一口饮尽杯中的残酒,拿着空杯子在手指间把玩,抬眼时扫过所有人的表情,不觉恍然。

    先前他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接风洗尘宴而已,没想到他们这么迫不及待,也罢,既然他们这么直截了当,那他也不做木头人。

    ”廖会长,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大概了解了一些,东林城的百姓主要从事经营这方面,东林码头是东林城的重要枢纽,而成立悠久的商会是管理这些经济脉络的最大组织,这些......我是十分尊重的,皇帝陛下派我来,我就要担负起属于我的责任。”说着,封煜从怀中拿出一样物件——绣帕包裹着的郡城令!

    郡城令,一块小小的金制令牌,代表一个郡城最高统治。

    简单点说,就是东渐国皇帝已经将这块地方划分给了封煜,封煜已被封为郡王!

    这也不奇怪,封煜作为战胜西平的主要武力,被封为一个郡王不足为奇,只不过,被派遣到距离皇城如此遥远的地方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封煜站了起来,屋外的一个随从也站了起来,那随从身上却背着个包袱,他得到封煜的示意,来到主桌,将背上的包袱放了下来,随即展开,一个狭长的精美木盒子便呈现在众人眼中。

    所有人屏息,看着封煜的动作,只见他将那木盒子打开,拿出一个卷起来的黄纸,他铺展开黄纸,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圣旨?是圣旨!”廖远山吓得连忙跪了下来,伏在地上连声道:“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紧接着,所有长老都跪了下来,呼喊着远在皇城的皇帝陛下,呼喊着“万岁”,外面的兵将们听见动静也都双手抱拳跪在了地上。

    一旁的丫鬟小厮们也都跪伏下来。

    圣旨在,如同皇帝陛下在,没人敢怠慢。

    封煜手捧圣旨同样跪了下来,只不过他面朝众人而拜,手上捧着的东西让他虔诚得仿佛是面对自己的信仰。

    的确,他一切所得都是皇帝陛下赐予他的,他的生命,连同他的一颗衷心,都是皇帝陛下的!

    然而......那双深沉而虔诚的眼眸在扫过面前所有人,扫过这座庭院,甚至,这座庭院的外面——整个东林城,都让他心生几分陌生,几分感怀,几分悲伤的感觉,他很清楚这是因为什么,是寂寞,无人理解的寂寞,是......难言的伤痛。

    他满怀虔诚的心在权欲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他死去的那些同袍啊,那些渴望着能够回家供养父母妻儿的将士们,那些日夜思念着亲人的人啊,都没有了,在他眼前就这么消失......当满世界只剩下鲜红的血,只剩下奋战厮杀的熟悉身影,只剩下自己浓烈的喘息、兵戈相向的清脆声响和将士们凄厉绝望的哀嚎,他的心里,只有杀戮。

    唯有杀戮,才能止住杀戮,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信念。

    现在,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功勋,未曾想十年已过。

    思绪回笼,他收回圣旨——

    站在所有人面前,掷地有声:“我会尊重你们的规矩,我也会做好自己的本分,承担起治理一方的责任,当然要做到这些也需要你们各位的相助!”

    所有人都从这些话中挑不出毛病来,封煜是以理服人,廖远山嘴唇无声张了张,却终究没吐出一个音节,旋即一副服从的姿态,所有人也便跟着附和。

    其实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封煜再不做停留,收回自己的东西,带领着将士们大步离开廖宅。

    剩下廖远山同众长老面面相觑。

    廖远山无奈地摇了摇头。

    后院门庭内,伸出一颗小小的脑袋,好奇而略显害怕地瞧着中院的情况,小脑袋上方,一对柳叶儿似的双眸紧紧盯着离去的人影,盯了好一会儿,才揭去自己面上的白纱,露出一筹莫展的美丽面容。

    “姐姐,封大哥哥生了好大的气,是爹爹说错了话,惹大哥哥生气的,我好害怕,所以就跑了出来......”廖玉轩皱着小眉头对着上面的人说。

    廖玉蓉蹙着眉,默然不语。

    封煜刚出廖宅,便瞧见廖宅门口的几家暗哨,他俊眉一沉,便继续走。

    路过的百姓有不少好奇的,都驻足观看,对于封煜带着他的士兵这么匆忙地走出廖宅都有着相近的猜测,无非是廖会长与这位新到任的官志不同道不合,亦或者是某些方面谈崩了。

    那些暗哨们见封煜出来了,都赶回去传消息,其中就有冯家的。

    冯怀听了消息后,对此感到爽快,同时又有点困惑,因为封煜的行事让所有人都捉摸不透。

    一旁的张青虎见冯怀一副思索的样子,好奇地问道:“舅舅,您想什么呢?”

    冯怀搓了搓山羊胡子,嘶了口气,说:“青虎,你说这封煜到底想干嘛?才来不到一天,就把人给得罪光了,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张青虎摸索着下巴,说:“呵!舅舅,我看他八成是想真的掌控咱东林城!”

    “你是说......他想自个儿一人当老大,占最大地盘?”

    “是啊,这不明摆着呢吗!”

    “你说的好像是有道理。”冯怀阴沉的眼瞥了张青虎一眼,又笑说:“没想到你这四肢发达的粗人看得这么明白。”

    张青虎受了夸赞,笑得合不拢嘴,说:“舅舅,我先去做事去了。”说完,准备回码头。

    冯怀冷嗤一声。

    张青虎出了冯府,在去码头的路上碰见了木瑜和宁浩两人。

    张青虎嘴里叼着根嫩草,瞧了瞧迎面走来的木瑜,“呸”的一声吐出了草叶儿,拦着木瑜说:“小娘们,这么久没回来,回来就带个小白脸,嘿嘿,真厉害。”

    “你!”木瑜不知道怎么反驳,转头见宁浩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突然就冷静了下来,也学着宁浩的样子,视而不见。

    “我话还没说完呢,别走啊!”

    “你还想找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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