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雪下得很大,  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  工人们堆在路边的雪堆更是像小山一样。

    刘展有了个想法,  是个非常愚蠢的想法,  连他自己也觉得蠢到家了,  不过总好过被乱枪打死。

    “打开窗户。”  他命令蒂亚戈。

    总统仍然呆若木鸡,  两手护在自己胯下,  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刘展用拆信刀的刀尖抵进总统的眼睛下方,  蒂亚戈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警卫们手里的枪纷纷瞄准刘展,  却没人敢开枪。

    总统笨拙地向后伸出一只手,拉开窗户插销,一阵刺骨的寒风从打开的窗户灌了进来。

    刘展的赌命想法简直荒谬可笑,  可是不赌的话就会被子弹当场打成马蜂窝的。

    刘展倒不是怕死,  而是怕比死更糟的是,  也许又会落入雷恩手中。

    另外他手上还有一张大牌,  总统。

    刘展一只胳膊搂住蒂亚戈,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举了起来,  他们两人同时从窗口向后翻出,  身体缠绕着从三层楼高的地方跌落下去。

    也许刘展不是彻底疯了,  因为他们坠落到雪地上时,  蒂亚戈正好垫在他的身体下面。  刘展赌的是,  总统身躯庞大,  积雪也没有结冻。

    他们俩咔嚓一声摔在雪地上,  肋骨的剧痛让刘展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等到刘展缓过神来,  他发现刚才的咔嚓声来自蒂亚戈的手腕胳膊。

    总统的眼睛正空洞地盯着前方,  张开的嘴里散发着罗宋汤的味道。

    雪地上有斑斑血迹,  刘展耳朵上的伤口又迸裂了。

    刘展听到楼上传来叫喊声,  但没有枪声,  警卫们害怕会伤到总统,  他们还不知道总统已经痛的昏死过去了。

    刘展抓起一把雪,  按住流血的耳朵,  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楼上的枪响了,  子弹打在他周围的积雪上。

    他在雪地里费力地向前迈步,  像在水中奔跑一样艰难,  他挣扎着加快脚步,  不敢停下来。  等到他终于踩到坚实的地面时,  立刻开始狂奔,  他边跑边对自己  说,一定要换双靴子,  脚上这双鞋简直能要了人命。

    玛丽逃离教堂后快速跑回云雾酒吧,  脑海中的画面一直挥之不去,  似乎刘展会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她觉得自己快垮掉了,  自从踏上伊利安的土地,  她就没有好好睡过觉,  昨晚更是整夜未眠。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  只能瞪着眼前的空咖啡杯,  坐着等待。

    她坐的这把木椅硌得她骨头生疼,  虽然她强撑着不想睡,  头还是不由自主地慢慢垂了下来。

    一直留意玛丽的约瑟夫看到她疲惫不堪的样子,  “跟我来。"  他轻声说着摇了摇她的肩膀。  约瑟夫带玛丽走到另一间门口挂着窗帘的凹室,  里面被两个破旧的沙发塞得满满的,  两个沙发面对面摆放着,中间隔了有两三米,上面有几个靠垫。

    “在这里休息一下。”他说,  “会舒服些。  ”还可以离他母亲远

    点,虽然他嘴上没说。

    玛丽躺在靠垫上,  感觉像是安全地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不禁感激地叹了口气。

    “晚上我们用电脑时,  大家在这里轮流睡觉。”

    “夜猫子,你们这些孩子。”玛丽打着哈欠咕哝着。

    “全都一样,都是只有白天的三分之一.”

    “不是的,我们不是喜欢熬夜,因为夜里十二点以后上网费用会便宜一点。”

    “无产阶级的革命。

    “我们必须这么做。”

    “我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回国后我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你们."

    约瑟夫拉上窗帘,  几秒钟后玛丽就坠入梦乡,  但她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梦境嘈杂混乱,一直伴随着警笛的声音.

    在梦里,她不停地奔跑,一大群男人在她身后穷追不舍,她怎么跑也无法摆脱。

    她的高跟鞋在脚下磕磕绊绊,  鞋跟老是被路面的裂缝卡住。

    奇怪,  今天早上买的那双实用的鞋子哪儿去了?

    她现在需要那双鞋子,  可到处都找不到。

    她看见后面追赶她的人有刘展、  她的父亲以及曾经在她生命中留下印迹的男人们,  他们边追边喊,她继续向前逃去。

    她穿过一片玉米地,  就像查蜜莉雅一样,  看见成熟的玉米从身边掠过。  她以为自己终于逃掉了,  可是却被眼前一条大河拦住去路。

    她四顾茫茫,  宽阔的河面上没有一座桥,  身后的脚步声和喊声渐渐逼近。

    过了好一阵玛丽才意识到梦里的警报声是真的,  即便在地下酒吧也绝不会听错,  是尖锐的警笛声,  外面的街道上有很多警车正飞驰而过。

    玛丽猛地一惊,  睁开了眼睛,  彻底清醒过来。

    窗帘外突然一阵骚动,  先是急促的敲门声,  然后远处有人在叫城,接着沉重的脚步声电远及近,从街上一直到窗帘外,随后是椅于破撞倒在地的声音。

    玛丽从窗帘后面偷偷往外看,  惊恐地张大嘴巴,  外面站着一个穿制服的男人。

    然后,  那个男人转过身来。

    “刘展!”

    玛丽掀开窗帘,  跑上前去,  她刚要张开双臂拥抱刘展,  猛然间看见他的脸,  愣住了。

    刘展的脸上有瘀青、  擦伤,  刀伤,  一只眼睹高高肿起,  还有一只残缺的耳朵,  他似乎随时会倒下。

    虽然惊险万分,  但刘展终于逃了出来。

    他从总统的身边旁爬起来,  拼命往外跑,  但他很快就不得不放慢脚步,  奔跑太容易令人生疑。  街道上警报声四起,  坐满警察的警车一辆接一辆飞驰而过,刘展快步沿路边往前走。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  希望警车不会停在他身边,  希望他们不会觉得奇怪,  为什么身穿制服的他朝总统府的相反方向走。

    刘展尽量选择小路和泥泞的街巷,  一避开警车的视线他就立刻奔跑。  他觉得走路好像比跑步还要困难,  他的心脏在受伤的

    胸腔里狂跳,  呼吸变得断断续续。  当他终于咚咚地踩着台阶走进云雾酒吧时,  由于疼痛和疲惫,  他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

    “你留了下来。”  刘展气喘吁吁地说,  张大唯一的一只眼睛,用疲惫和敬畏的目光看着玛丽。

    “我当然会留下来,  傻瓜。  幸好我留了下来,  看看你的样子。”  玛丽强忍着就要流出的泪水,  装出一副勇敢的样子。

    “谢谢你。"刘展低声说。

    玛丽的手指轻轻按住他肿胀的嘴唇,  遭受折磨时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别说话。  这一次,  你照我说的做。  ”  玛丽转头对约瑟夫说,“请你,帮帮我们。”

    约瑟夫刚要开口,  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呼喊,  然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是贝拉,  她拿着一支苏维联时代的旧马卡罗夫手枪,  枪口对准了刘展。

    离云雾酒吧  酒吧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  年轻的警卫也跟玛丽一样突然惊醒。  失去意识的警卫从静谧的世界中醒转,  身边的牛静被一阵震耳欲聋的尖  叫声所打破,  是雷恩的声音。

    听到身后的警卫有了动静,  雷恩的尖叫声变成发号施令。  他的戚声不再是为了发泄.身体和情绪上的痛苦,他尖叫着不断向警卫下达命令,  去找医生,叫斯科特立即来总统府,让军队进入戒备状态,  还有就是,  立马将这个年轻的警卫就地正法。

    毙警卫的原因可以列成一个长长的清单,打翻茶杯,昏迷不醒,其中最十恶不赦的,  他居然看见了主人受好的惨状;  雷恩没有一一列举警卫的罪行,他不需要。雷恩现在满腔怒火,一心只想报复泄愤,年轻的警卫刚好就在他眼前。

    不,  警卫不在雷恩眼前,  雷恩现在还是背对着警卫。

    “我去找人帮忙,  先生。"  警卫呻吟着从房间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希望赶紧多拉几个倒霉蛋,  对了,  还要找条裤子穿上。

    “母亲!  "  约瑟夫担心地喊道。

    “让这个人离开,  他只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贝拉愤怒地说,她全身在颤抖,  手里的枪一直对准刘展。

    约瑟夫缓慢地走到刘展前面,  站在母亲的枪口和刘展之间。“不,母亲。"约瑟夫说,  “我们伊利安人应该支持他,难道蒂亚戈让我们怕得连支持都不敢吗?"

    “我们不该为他做任何事!  他们来伊利安,  不是为了我们,这些外国人,是为了他们自己!"

    "我马上走。  "  刘展用手按着断掉的肋骨,  喘着粗气说。

    约瑟夫依然挡在刘展前面,  “母亲,  请你叫医生过来。  "“可能有人看见他进来了!"贝拉厉声道。

    “所以,  医生来得越晚,  我们就越危险。"  约瑟夫的语气异帝讥稳镇定,  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

    他透过深色的眼镜直视看母亲,  “请你,  立刻打电话。”

    从此刻开始,  母亲和儿子之间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全本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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