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还有着朦朦的太阳,一过午时,外面已经是灰黑一片,天空中下起零碎的雪花。

    “阿娘,你先回屋去,我去城门口看看,这里让璃儿守着就成。”宋晚景感觉到外头的气温已经降下来,担心黎氏身子骨受不住,劝慰道。

    “夫人,你就进去吧,我陪着二郎去一趟城门口,璃儿和江少卿在这里等着就行。”陈学青也开口说道。

    黎氏胸口有些闷得慌,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天气的阴沉的缘故,叹了口气,拉着宋晚景的手说道:“要是有什么事,记得及时告诉我。”

    “放心吧,阿娘,你就去屋里陪着阿爹。”宋璃儿给旁边荷叶使眼色,让她赶紧扶着黎氏进到屋里。荷叶领会到,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黎氏往世安苑走去,再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你们骑马去吧。”江渚提议道。

    宋府在城东的银杏坊,到城门口得花上一段时间。

    “好。”宋晚景吩咐奴仆去后面的马厩牵出两匹马出来,和陈学青骑马奔着城门口去。

    外面已经刮起风,挂在门前的红灯笼随风飘舞。街上有几个穿着红短袄的孩童手里拿着糖串在嬉戏,宋璃儿看着笑了笑。

    江风和喜果都怕冻了自家主子,都进了院子去拿狐裘。

    “要不你也进去。”江渚感到冷意,移动了一下脚步,为宋璃儿挡去些寒风。

    宋璃儿搓了搓手,让自己暖和些:“没事,我总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等着。”

    江风和喜果手里各自拿着江渚和宋璃儿的狐裘,跟在后面的梅兰拿了两个汤婆子,江渚和宋璃儿各一个。

    “江少卿,娘子,要不你们去大厅坐着,这里就由婢子们在这里候着就好。”梅兰将汤婆子递到宋璃儿的手上,碰到宋璃儿已经没有什么暖意的手。

    江渚转过身看了眼后面的大厅,正对着大门,又转过去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宋璃儿:“去大厅等也行,外面的情况也能看的清楚。”

    宋璃儿点了点头。

    就算宋晚景和陈学青骑的是马,这一来一回的,也需要些时间。

    两人进去大厅,梅兰立即吩咐人在大厅烧起炭盆。

    坐了一会儿,见人还没有回来。黎氏也派人过来询问,宋璃儿有些不安了,在大厅走来走去。

    “大郎也许是在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你也不用这么着急。”江渚无事可做,手里已经拿了一本书。看到宋璃儿一张小脸全部都拧巴在一起。

    “大哥每年最晚也是年二九到家,已经年三十了,都不见人影。”宋璃儿见自己的晃来晃去,也不是个办法,所幸还是坐下来喝了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就算我不担心,阿娘那边也无法安心。”

    “大郎可是在晗光寺?”江渚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

    “嗯,四年前去的,本是要出家。我爹娘不同意,在晗光寺跟着大哥住了大半年,这才让大哥打消了削发剃度的念头,只在晗光寺做个俗家弟子。”宋璃儿倒也慢慢静下来,看着炭火盆中的火红忽明忽暗。

    “晗光寺的信奉者一向多,听说今年又增加了不少。”江渚将书放下,手里抱着汤婆子,看着宋璃儿被碳火烤的有些发红的脸。

    “嗯。”宋璃儿想了想晗光寺历来信奉者就多,宋夏景虽然是俗家弟子,但也少不得要帮忙,今年又增加了些,回来的晚些也是有缘故的。

    外面传来了梅兰的声音,是宋晚景和陈学青落了一身的雪回来了,见到宋璃儿和江渚在大厅,三两步走了过来。

    “大哥已经回来了,只是遇到了人,发善心去了,等晚点会到家的。”宋晚景抖了个机灵,蹲在碳火旁边烤着火。

    “不用担心了。”陈学青也在炭火旁边蹲下,给了宋璃儿一个安抚的眼神。

    宋璃儿松了口气,拧巴的脸散开,添了几分笑意:“我去告诉阿娘。”

    说完就奔着世安苑走去。

    等宋璃儿走了,江渚才开了口:“找不到人?”

    “嗯,一直在城门口等着的奴仆没有见到我大哥,城东门和城西门的守着的官吏,都说没有见过像我大哥的人。”头发上的雪花已经融化,从额头上流下来,宋晚景拭去。

    “我让江鑫再去找找。夫人那边就统一口径。”江渚说完,嘱咐旁边的江鑫,让他再带上几个人去找找。

    宋晚景点了点头,看着外面的风雪已经遮了天,心中的担忧扩散至全身。

    宋璃儿去到世安苑告诉黎氏宋夏景已经回了都城,只是有些事要处理,得晚些才着家。黎氏听着松了口气:“这孩子也真是的,再怎么也得先说一声,害得我们这么担心。”

    “你又不是不知道大郎的性格,整日就知道瞎担心。”宋顶峰嘴上带着埋怨,可手还是拉着黎氏。

    “是是是。”黎氏也不生气:“我现在得去厨房看看,你就在屋里待着。”

    “这年三十的,你去厨房干嘛?”听到黎氏要走,宋顶峰就不乐意了。

    “大郎平日也不在家中,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还不亲自做些吃食?”黎氏渐浓的笑意,脸上完全没了之前的担忧。

    “去吧。”宋顶峰见黎氏兴致勃勃,也不再拦着她:“璃儿,你帮我去把江少卿请过来,我有些事想请教请教。”

    宋顶峰嘴上是挂着请教,实则就是想听听江渚以前破过的案件,当做解闷子。

    宋璃儿也无事可做,她去厨房的话,只有添乱的份,还不如在这里待着。再说她也想听。

    当江渚看到宋璃儿一脸笑意,还带着些讨好意味前来寻他时,便知道没甚好事。

    ......

    “后来呢?可找到凶手?”陈学青第一个开口问道。

    “自然是找到了。”宋顶峰像看白痴一样的看了眼陈学青。

    “并未,这是一桩前朝疑案,至今都无人破解。”江渚觉得自己有些像是混迹市井的说书人。

    “我看着觉得和周氏,不对,应该是胡娘子案件有些相似。都是所嫁非人。”陈学青在得知凶手是胡娘子之后,心中亦有不少的感慨,甚至发誓将来娶妻,定然对她千百倍的好。

    “案件看起来有些相像,手法似乎也差不离其。但每一个嫌疑人都有一个证人证明她是无辜的。我还去翻看了一下刑部的档案,还不仅仅是如此,每一个嫌疑犯和证人之间可以说没有半点关系,甚至生活中也没有交集。案件完全进入了一个死胡同。而我最终能推断出来的是,这些女子全部都是凶手,每一起案件都是彼此之间的帮凶。只是时隔这么多年,我也无法去证实。”

    “需要再证实什么,那些男人也是罪有应得。”宋璃儿听得气愤填膺。

    “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剥夺他人的生命,无论处于什么缘故。”江渚反驳道。

    “那请问江少卿当年胡娘子在王家受到委屈时,该如何自处?”宋璃儿没有等江渚回答:“合离吗?”

    “自然。”江渚不假思索道。

    “那胡娘子所遭受过的伤害就此而过?”宋璃儿愤懑不已:“她被王二郎羞辱,被奴仆玷污,她不该有任何的怨言?”

    江渚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反驳的话。

    陈学青见气氛僵硬起来,连忙打哈哈哈:“只是讨论,讨论。”

    “这世间对女子总是苛刻些。”宋璃儿知道自己反应过了头,低下头叹息似的说了一句。

    宋晚景推了推宋璃儿:“璃儿。”

    喜果从外面匆忙进来:“江少卿,江鑫在外面找你。”

    “让他进来。”江渚是让江鑫去找宋夏景的下落,自然没有什么好瞒着的。

    江鑫脸色不太好,对着各位主子拱了拱手,严肃道:“宋大郎出事了。”

    “怎么回事?”宋顶峰想要下床,一移动,脚上就传来刺骨的疼,只得焦急问道。

    “可知道是什么事?”宋晚景慌忙问道。

    “奴才找到宋大郎的时候,他正好被禁军发现杀了人,满身都是血,现在已经被收押在大理寺。”江鑫如实禀报:“奴才担心认错了人,还特意上前询问了一声。”

    宋顶峰脸色已经添了几分白,拉着宋晚景的手:“你娘那处得瞒着。”

    “好,您也不用担心,大哥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我和江少卿现在去大理寺看看。”宋晚景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璃儿,你去守着阿娘。学青也拜托你,帮帮忙。”

    宋璃儿也蒙了,听到宋晚景的话,回过神来,连忙点了点头。

    江渚正欲跟着出去,想起在城门口等着宋夏景的奴仆,今日跟着宋晚景和陈学青回来时,欲言又止的表情。

    “把去接大郎的奴仆叫过来。”

    虽不知道江渚的意思,但宋晚景还是让人快些去叫。

    奴仆被叫到屋内,便知道大事不妙,脸色大变,连忙跪在地上:“是奴才该死,是奴才该死。今日大郎上午便到了城门,身边还带着一位女子,奴才原以为是大郎开了窍,心里还替阿郎和夫人高兴。可大郎见到奴才之后,就说他还有事要办,让奴才不要跟着,也叫奴才不要将他已经回都城的事告诉阿郎和夫人。还说,等到晚些他自然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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