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庸坐在客厅里,老管家领着一身便装的曹德而来。隔着很远,他不着痕迹蹙了一下眉。便装上门,自然是私下拜访,而不是为了查探昨夜刘府遇刺之事,看来这位曹大人率先登门倒是另有他事。

    想到这里,刘庸轻哼一声。

    “下官见过刘爵爷。”

    刘庸官阶长史,虽然和他监察司丞都是正五品,但是曹德清楚对方承袭正四品爵位,按照礼制喊声爵爷无可厚非。

    “曹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我刘府蓬荜生辉。快快……请坐.“

    刘庸露出笑容,却没有打算起身相迎的意思。

    “爵爷客气。”

    曹德目光微闪,却没有露出任何恼意。他虽然酷吏名声在外,却是个察言观色之人。

    他坐下后,带着歉意说道:”昨天得知爵爷到了城内本想前去相迎,谁知西城区出了一桩大案实在抽不开身,实在抱歉。“

    “曹大人公事繁忙,刘某理解。”

    刘庸点头,随即声音沉下了几分,对着他说道:“不过,刘某觉得濮阳城确实有点乱。小儿昨夜在府内被人袭杀至今昏迷未醒。“

    “竟有此事!”

    曹德惊呼出声,似是刚刚听闻十分意外。

    “整个濮阳城都传遍了,想不到曹大人却才知道这个消息。”

    刘庸暗暗冷笑,刘府遇刺之事传遍城内大街小巷,眼前这人竟故作不知。

    “这些宵小之徒无视王法,敢刺杀贵公子。爵爷放心,我回去后一定加强全城戒备。尤其是刘府这块,我尽量多派些监察司的人巡视。“

    曹德义正言辞,信誓旦旦应承着。

    刘庸目光微冷,看着曹德满脸堆笑的模样,平静说道:“我提前谢过曹大人了。”

    “爵爷客气了,你我本就是同朝为官,理应互相照料。”曹德笑容更盛,接着说道:“而且,庆国公可是十分欣赏爵爷,日后我们两人在濮阳城可以多往来嘛。”

    “庆国公”

    听到这三个字,哪怕刘庸再稳重,脸色也是微变。好在他十分克制自己的情绪,神色如常说道:“想不到曹大人和这位大人物有了关系,飞黄腾达的日子就不远了。”

    “爵爷说笑,我只是和国公爷见过一面而已。承蒙他老人家不弃,倒是指点了在下一些为官之道,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啊。”

    “哦。刘某洗耳恭听。”

    看着刘庸毫无波澜的样子,曹德咧嘴一笑,说道:“国公爷说,如今朝局混乱分为多方势力,想要泰然处之自然要寻个依丈,否则里外不是人难免被人打压。”

    “依仗?”刘庸嘴角划出一抹弧度,问道:“那曹大人认为如今局势依仗何方好些?”

    “若是往日,在下自认依仗自己更好,只要自身勤勉天子当然看在眼里。今时的话,庆国公作风清廉而且为帝国鞍前马后,自然是可以依仗之人。”

    说完,曹德看向刘庸,观察着后者的反应。

    话说道这个份上,刘庸哪怕再傻都知道对方是想要招揽自己。如今,他被封为濮阳城长史虽然只是正五品,但是论起来连濮阳城守都比不弱一分。

    刘庸端起茶碗,淡淡饮了一口。他不慌不忙说道:”曹大人,这帝国是谁的帝国?“

    “自然是天子的帝国。”

    曹德随口而出,接着他面色微变。果然,就听见刘庸说道:“既然是天子的帝国,自然是依仗天子,庆国公再怎么出类拔萃,难道还能代替天子不成!”

    说道最后,他的声音拔高了三分,让曹德哑口无言,难以反驳。

    “看来刘大人心里有了主意,倒是曹某多此一举了。”半晌,曹德露出一抹有些冷然的笑容。既然刘庸表明了心意,拉拢不成,他就不再刻意讨好对方,连称呼都改变了。

    而且,他更加清楚,像刘庸这这般权臣的决定不是一时做出,恐怕早知晓自己的来意,只是不把关系闹得太僵,才让自己多言几句。

    “曹大人的心意我领了,不过刘某只希望为百姓和社稷多作贡献,而不是参与其他的风波。”看出了曹德对自己的不满,刘庸顿了顿,接着说道:“刘府也只会是刘府,而不是其他人的刘府。”

    “刘大人有这份气魄,曹某佩服。不过天子已经当朝了四十年,还能执掌朝政多少年呢?”曹德嘿嘿一笑,说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希望刘大人能够在风雨下安然无恙了。”

    “时候也不早了,曹某告辞。”

    曹德起身,突然他身体一顿,背对着刘庸说道:“顺便提醒下刘大人,五个月后就是濮阳城最为重要的城会,到时候刘府可别让人落下了口实。”

    说完,他大袖一挥,在老管家的礼送下出了刘府。

    等到老管家回到大厅,就见刘庸眉头紧锁。知道自家老爷的脾气,他不敢打扰。

    “老管家,五个月后濮阳城会你可清楚?”刘庸问道。老管家是提前抵达濮阳城的刘府人员,自然比他更了解城内情况。

    “老爷,濮阳城会有些特别。西北年年战乱所以武风更胜,城内各大势力联合举办城会每三年一次,参与者都是各方子嗣,夺冠者可得黄金万两甚至得到社稷宫的推荐信。”

    “社稷宫的推荐信?”

    刘庸面色微变,他在中央帝都待过很久,自然清楚社稷宫的门槛多高。社稷宫每年仅招收二十名学生,三年毕业后甚至可以不用通过科举直接成为高官或是大将,乃是真正培养力扛社稷的人才。就算是那些大人物的子嗣没有出众的才华,也难进社稷宫半步。

    “怪不得……”

    刘庸脸色沉了下来,一路而来这么多杀手针对刘府,不但是要断去刘府根基很有可能也是要排除刘府在城会上得到这名额的几率。

    想到这里,刘庸目光微变,他看向老管家问道:“他在做什么?”

    “少爷让赵九教他习武。”

    老管家自然知道刘庸口中的“他”是谁。

    “将宗族典籍和所需的资源全部给他,就算是一头猪也要在最短时间内看见成果。”

    “可是……”

    老管家有些担心,习武资源和武道秘籍固然重要,但是短时间内拔苗助长并非易事,他自己就是习武之人,自然清楚其中艰难。

    “没有什么可是。”刘庸语气里斩钉截铁,沉声说道:“老管家,你是不清楚我刘府接下来处境有多困难。”

    “老爷!”

    老管家惊呼,从未听过这位气度沉稳的老爷说出这样的话。

    “接下来会有更多的说客,我刘府自然不会加入任何一方。但拒绝他们……”刘庸呵呵一笑,后半句没有说出来,拒绝其余势力的招揽,就等于成为他们的敌人。

    果然,刘庸的预测应验。

    接下来一天的时间,不少贵客都拜访了刘府,都是城内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刘庸借口儿子伤势为由将不少人都推脱在外,但是又过了半日,刘庸接到一个消息时候面色大变。

    “这个混蛋?”

    刘庸面色有些铁青,手上拿着一封拜帖,郡守府三个金漆大字闪烁着光泽。

    “对方是有备而来。”

    诸葛清风从暗中走了出来。当代郡守名为伊志喜,此人擅长算计而且心狠手辣,更是刘庸在濮阳城的头号政敌。

    “难道,两波刺客都和他有关?”刘庸神色有些阴沉,伊志喜背后的伊家乃是整个刘族的对手,自然不存在拉拢关系。偏偏这个时候前来刘府,恐怕更多的是为了其他目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处境堪忧。”诸葛清风蹙眉。如果两波行刺的人都是伊志喜派出的人,那么对方此时上门就很有可能就是为了确认刘洋的身份,一旦被识破刘府自然被抓住天大把柄,结果不言而喻。

    “既然他来势汹汹,那么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的意思是?”刘庸看向他,有些不解。

    “解铃还需系铃人。”

    诸葛清风嘴角划出一抹笑容。

    “难道你是打算?”

    “正是。”

    诸葛清风点头,知晓刘庸猜到了自己的想法。两人共事多年,一个眼神几乎都明白心中所想。

    “你就对他那么有信心?”刘庸有些不确定。

    “难道不是您自己说的吗?期待这家伙在濮阳城的表现。”

    诸葛清风笑出声,让刘庸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两人说的“他”自然是刘洋,只要他在伊志喜面前能够蒙混过关,刘府危机自然迎刃而解。毕竟,伊志喜之前不曾见过原来的刘府独子。

    “传他过来。”

    犹豫片刻,刘庸还是让人将刘洋请了过来。

    “诺。”

    一道苍老的人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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