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蔷的屋子挨着萧如意,本坐在门口晒着夕阳绣着手帕,看到萧如意一脸闷气的回来,不由讶然:“怎么,堇则惹你不快了?”

    萧如意“哼”了一声,冲着门槛儿一踢,向着屋子里闷头走去。

    庭院里头花草都被夕阳的余晖笼罩,温青梧沉着脸坐在榻上。画屏已经拉开,她坐在榻上也能直接看到暖黄的庭院。

    柳叶将才出去领晚膳了,留吉看到了温青梧的脸色,有些怵,不敢上前打扰。

    直到柳叶端着晚膳进来,温青梧才沉着脸放下手里的书,简单的用了晚膳。

    ……

    ……

    夜深了,司沐从紫宸殿出来,鬼使神差就转到了延英殿旁的光顺门处。从这里进去,再穿过两道宫门,拐过拾翠殿,再过九仙桥。直直走进去,就是才人们住的大福宫了。

    正想着,旁边有微弱的气息擦过。司沐按着剑一跃便小心地朝着气息之处而去。没多远,便看到一个身影从光顺门进了第三道宫墙。

    是李柯。司沐默然须臾,而后抬着脚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沐浴之后,温青梧穿着一件单薄的缎面右衽长衫,一根一指宽带子松松地绑在腰间。到了这边许久,白日便算了。晚上入睡她依旧不习惯穿女子肚兜。

    夏夜的天儿凉爽,半湿的头发已经被柳叶擦的差不多没了水气。此刻一头乌黑的青丝都散在身后,宛若墨色的瀑布。

    温青梧坐在床榻便,手里拿着书看着,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心里莫名有些烦闷。

    她将书放在膝盖上,扯了扯衣襟。细长的脖颈和皓白的锁骨裸露出来。

    正在烦闷之间,忽闻轻轻的敲窗声。温青梧看向窗户,立起了耳朵。

    敲窗声又传来。

    温青梧放下手里的书,走到窗柩下站定。

    “何人?”她轻声开口询问。

    李柯站在窗户,看着烛光映照在窗纸上的人影。高挑丰腴,及腰的长发散开,剪影美好娴然。李柯静静地看着那抹剪影。

    “是我。”他亦轻声回道。

    温青梧站在窗柩之中,闻此声拉开了窗。

    教坊出来对苏锦礼说的话,她知道她会传给吴王殿下。却没想到吴王会亲自来。

    一拉开窗,映目而来的,是站在窗外静静看着自己的李柯,亦是一身白色缎面长衫,穿戴却是极为整齐的。头上没有戴冠,而是用一支玉笄别住一头的青丝。两边散落些许,倒是在平日温柔的气质中平添了一丝慵懒。

    身后一树的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在屋中的烛光里,闪着点点光晕。便好似从花中来的仙人。

    夜深月明如水,花下人美如仙。

    温青梧脑海里忽然之间冒出的念头。一时却忘了说什么。

    李柯站在窗外,在推窗的一瞬张开嘴,便看见站在窗柩里的温青梧,一头乌丝散落,银白里衣披在身上,腰间松垮地系着一根银色腰带。

    最要命的是,她微微敞开的衣襟。

    白嫩的锁骨和光滑的肩峰都裸在外。李柯闭上张开的嘴,敛下眉目里的神色。

    “你让太子妃给我传话,说惦念我。”李柯说着,抿着薄唇,而后抬头双眼熠熠地看向温青梧,眼角弯了弯,温柔道:“是真是假?”

    温青梧怔在李柯美如谪仙的神闻言回了来。她将窗推开了更大些许,身子往旁边让开。根本没理会李柯的问话,只当他在说笑。

    “我听长乐公主说,宫中有西域画师?”温青梧问。

    李柯熠熠的眸色敛起,撑着窗跃进了屋子。先是转头一扫屋中陈设,道:“宫中一直有个西域画师,是三年前卫仆射举荐进宫廷的。”

    卫仆射,尚书省左仆射,宰相实职。乃是卫贵妃亲伯叔。

    温青梧闻言,眉头紧锁。卫仆射举荐进宫廷的?若真有问题,竟牵扯到卫贵妃?她很有自知之明,目前自己几斤几两能对付谁不能动谁,心中一清二楚。

    “卫贵妃可知?”温青梧开口问道。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问得很傻。

    “你这问的。”李柯径直向着屋中桌旁的凳子走去:“怎会不知?卫贵妃在后宫,卫仆射若想在后宫沾点儿事,第一个定然要过问她。”

    李柯说着,走到桌案旁坐下,目光看向床幔旁放着的书:“这么晚了你还在诵习?”

    “闲来无事罢了。”温青梧走到床幔上将书拿起合上,放在床头书架上,又走到桌旁边,提起桌上的壶,翻开洗净的白底青花杯,斟上一杯。递给李柯。

    李柯接过,抿了一口。

    温青梧看着他,没说话。要怎么跟他说摩尼教的事?自己还没有石锤证据,也不过是在东宫看到一眼怀疑罢了。可是她直觉这件事应该给李柯说。

    若是跟她猜测一般,摩尼教跟秦安道的案子有关,牵扯到异族,事情怕是很不简单了。也不知后头还会扯出多少人多少事。

    还要瞒住李柯,依自己一个后宫小宫妃的力量,真的对上东宫甚至朝堂政党,无异于蚍蜉撼树。

    莫说自己,就算是跟李柯说了,他纵然跟自己站在一条线上,也不会轻举妄动,只会在暗中摸索。

    李柯抿了两口,抬起眼睑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温青梧。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认真地问:“可是我太俊美挪不开眼了?”

    温青梧无奈,哂笑道:“吴王殿下真真与外人所见的温柔多礼不同。”

    “怎么不同了?”李柯看着温青梧。

    温青梧却不想在这个无意义的话题上多做纠缠,没有回答李柯的话。只敛住脸上的柔和之意,严肃起来:“殿下,西域之人暂且不说。但京都他族之人有异动,却不能不注意。”

    温青梧话头转得太快,李柯顿了须臾才反应过来。

    “异族有动?你这是何意?”李柯顺着温青梧的话随口问道。他当初答应温青梧联手,不过是随口应下。为了哄她给自己消遣时弹两曲琴罢了。

    若有事他自然要护着她,但却没想过身处大内足不出户的一个小才人,能查出什么。联手之后又能对他有多少用处?没权没势,亦没有宠爱。

    他也没奢求过温青梧能给他什么用处,除了弹琴给他听。

    温青梧一点儿也不在意李柯不甚在乎的态度。既然联手她便将他当做盟友,若是他真的背叛自己,那就另说。

    自己没权没势的在后宫之中,跟王子私交谋事,本就是与虎谋皮。

    “殿下可知摩尼教?”温青梧询问道。心中却打起了鼓。这一句开口,便是真的将李柯看做自己人了。

    只希望自己没有看错眼。

    李柯眼睛一眯,抬头看向温青梧,脸色在暮色中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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