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泽辞别管家,径自入府,走到正殿,尹言多正与尹固交谈,三人见过礼之后,尹言多问道:“泽儿,你去见了儋师?儋师怎么说?”

    尹泽道:“儋师叫我潜心修炼就好,并无大碍,”他没有将儋师说的劫难之事说出。

    “那就好”,尹言多点点头说道:“正好固儿回来了,你们兄弟俩要多多交流,互相护持。”

    尹泽点头称是,拱手对尹固说:“二弟,这些年为兄忙于修炼,对家族政务知之甚少,还得你多提点提点。”

    尹固急忙回礼道:“大兄过谦了,我修为浅薄,倒是要你多多费心了。”

    尹泽道:“这是应该的。”

    尹言多见二子兄友弟恭,甚是欣慰,道:“这就好。你们都知道,我尹氏在武王时立国,后被楚人覆灭,直到宣王时,吉甫公再次复国,至今已历五百年。方今天下乱象渐显,虽然三年前晋楚于宋国会盟,约定弭兵,然而各国的太平不过是表面现象,实则暗流涌动。我尹氏为畿内国,为父接过家主之位后,每日里兢兢业业,力图我尹氏兴盛,以保宗祀长久,你们也切莫懈怠。”

    这些事情众所周知,兄弟俩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是充满斗志的神光。

    尹言多继续道:“泽儿,你心智非凡,为父百年之后,家主之位必由你来继承,你要多费点心力在政事之上。固儿,你也要多协助你兄长。”

    尹泽连忙推辞道:“父亲,要论政务,二弟能力胜我百倍,再说孩儿一心修炼,岂敢觊觎家住之位。”

    尹固见此,也是谦逊地说:“大兄过谦了,你是我尹氏之龙,我何德何能与你相比?”

    “惭愧,二弟你……”

    见到二子互相谦让的场景,尹言多哈哈大笑道:“你们有此德行,为父甚为高兴,就别再推来推去的了,你们都先跟着我学习如何处理政务吧。”

    兄弟俩相视一笑,共同拜谢尹言多一番。

    父子三人又交谈了一些关于政事的事宜,尹泽打算回房修炼,尹固拦住他道:“大兄留步,我已吩咐管家去狮子楼采办珍珑宴,想来已经布置好了,稍后一同赴宴可好?”

    “这……”尹泽有些迟疑。

    尹言多接过话说:“泽儿,固儿所言有理,这半年来事务繁多,好久没有办家宴了,待会儿我们一家人好好热闹一番。”

    尹泽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便顺势答应了。

    没过多久,管家尹顺前来通禀,家宴已布置完善,几人便移步到后宅的凉亭中。

    时至夏日,晚风习习,凉亭边柳树成荫,湖水澹澹,时而有燕子掠过湖面,兼之鸣蝉阵阵,甚为惬意。

    不一会儿,尹夫人孙氏也带着尹秋到来,兄妹三人将二老奉为上座,一一坐定,仆人们开始布菜。

    尹秋在面对尹泽时有点拘谨,却与尹固的关系很是亲密,尹泽对此嫉妒不已,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妹竟然疏远自己,让他觉得做人很失败。

    狮子楼是洛邑最有名的酒楼,其招牌菜誉满天下,很多王公贵族专程来到洛邑,就为在狮子楼一饱口福。尹泽虽然在洛邑生活了十数年,却也没吃过几次。

    一家人在这惠风美景中畅叙深情,菜美,酒美,亲人齐聚的快乐更美,凉亭中欢声一片,其乐融融。就连不善饮酒的孙氏也多饮了几杯,双靥粉红,云鬓微斜。尹秋也活跃起来,为父母兄长添酒加菜,异常地活泼可爱。

    待到掌灯时分,众人仍然兴致不减,就令仆人们掌灯照明,继续畅谈。酒菜也换了数次,直到亥时才撤席散去。

    尹泽回到东跨院,洗了把脸,正欲打坐休息,有人在门外求见,开门看时,那人却是古苏。

    古苏是尹氏门客,当初平阴之战的三个幸存者之一,随尹泽回洛邑后便一直住在尹府,尹泽对那丧生的一十五人心怀愧疚,故而对古苏等三人极好,时常指点他们的修炼。

    尹泽将古苏唤进屋中问道:“古苏,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古苏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瓶道:“本不敢打扰公子,却是二公子让我来送礼物。二公子知道公子您受伤,搜罗到一些丹药助您疗伤。”

    尹泽接过玉瓶,打开瓶盖一看,里面有七八颗滚圆的丹药,一股清芬的气息逸出,闻之精神大振,他笑道:“原来是养神丹,真是难为二弟了。他也真是的,为何刚才不直接拿给我呢。”

    古苏道:“二公子说,刚才在宴会上过于高兴就忘了此事,待公子走后才想起来,又正好遇见了我,他知道我是您的亲信,便让我代为送达。”

    尹泽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对了古苏,你最近修炼还顺利吧?”

    “托公子的福,快要突破化气六阶了。”古苏满是感激的神色。

    “那就好,修炼要持之以恒,再接再厉。”

    “谨遵公子教诲。”

    寒暄了片刻,古苏退去,尹泽开始打坐,望着手中的玉瓶,颇为感慨,昔年无人问津,如今父母慈爱,兄弟和睦,这感觉真好。

    也不迟疑,他倒出一颗丹药吞服下去,这丹药不愧养神丹之名,入口即化作一股清凉的元神之力直冲紫府。化神期的修炼是壮大元神,这丹药有孕养元神之效,元神一壮,体内的法力沸腾起来,飞速地补充着受损的金丹。

    感受着金丹中不断增长的力量,尹泽大喜,照这情况,将养神丹吃完,伤势就能恢复个九成左右了。

    丹药有此功效,让他大为惊喜,一颗又一颗,又服用三颗丹药,很快天色已亮,虽然一夜没有休息,精神却异常饱满。

    伤势恢复在即,尹泽想趁热打铁,也不准备去正宅请安,当即又取出一颗丹药服用下去。

    什么?这是什么!

    丹药入口即化,但是尹泽脸色大变。先前的养神丹化作的是元神之力,这颗丹药却化作一道道邪恶的黑气。

    那道黑气同样是直冲紫府,却瞬间将他勉强凝聚的元神击碎,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尹泽完全没有防备,只觉紫府炸裂,眼前一暗,无尽的疼痛淹没了意识,随后便陷入了昏迷。

    黑气炸裂元神后,并没有停止,反而顺着筋脉向气海窜去,气海穴的金丹察觉危机,连忙调动元气防御,但是无事于补。那黑气遇上元气就像狼入羊群,元气皆被打散,还沾染了黑气的气息,堵塞住被黑气腐蚀得坑坑洼洼的经脉。

    黑气攻入气海,将一颗滴溜溜放光的金丹包住,切断了金丹与元气的联系。金丹不断地挣扎着,可是黑气就像寄生在其上一般,连素以坚固著称的金丹都能侵蚀,且在侵蚀的过程中不断地壮大。

    体内的情形,陷入昏迷的尹泽毫不知晓,黑气的侵蚀让他青筋暴起,身体无意识地抽动着。

    ……

    尹公夫妇早上起来,尹言多自去上朝,孙氏等了好久,都不见尹泽前来请安,心中涌起丝丝的不安,便派了一女婢前去探视。婢女到东跨院敲了会儿房门不见有人回应,推门一看,却是吓坏了。

    只见尹泽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脸色发青,似是没了生机。

    婢女惊叫一声,也不敢仔细探视,慌慌张张、哭哭啼啼地跑去禀告孙氏。

    孙氏听闻后,急匆匆地带领几个侍婢到东跨院,一看尹泽的惨相,几乎晕厥过去。有大胆的婢女上前探了探尹泽的鼻息,发觉还有微弱的气息,一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抬上床榻。

    孙氏哭哭啼啼的,毫无主见,她的贴身侍婢连忙去找到管家尹顺诉说了这边的情形。老管家也是大惊,由于尹言多不在,就派人去通知二公子尹固,同时不顾老迈的腿脚,一溜烟小跑到东跨院。

    尹顺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老人,见到尹泽的状况虽然惊骇,却有条不紊地一边派人安慰夫人,一边派人去请医者,同时还命人去找尹言多。

    不一会儿,尹固到来,他是化气六层的修为,为尹泽把脉后,同样是大惊失色,原来尹泽气息紊乱,脉搏就像垂危的老人一样衰弱,生命岌岌可危。

    尹泽作为成周四绝,是尹氏顶梁柱一般的人物,一旦消息走漏,必然引起成周的大震动,到时候尹氏的声威必定一落千丈。

    尹固当即命令众人切莫将消息走漏出去,然后安慰着孙氏,孙氏见次子到来,才稍觉心安。

    稍后,医师也到了,是一个六旬的老者。他是尹氏供奉的名医,虽然修为不高,只有化气七层,但是见多识广,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为尹氏效劳二十载,无数的病人在其手上起死回生。

    医师为尹泽查看一番,素来沉稳的他竟然面色灰白,迟疑道:“大公子是中毒了。”

    孙氏不顾脸上的泪痕,连忙问:“是什么毒?请先生一定要救救我儿。”

    众人紧张地盯着医师,医师沉吟片刻才说道:“夫人,我怕是无能为力的。据我观察,大公子可能是中了天癸之毒,这种毒出自毒门,据传在毒门中都排名第三。凡人中了此毒,当场就会毙命,大公子是化神境的修为,才能吊得一口气,但也是元神破裂,经脉堵塞,连金丹都被侵蚀,一旦金丹消亡,就会魂销魄散,连神仙都救不回来。”

    孙氏听闻此言,怔了片刻,大叫一声:“我苦命的儿啊。”当场昏厥了过去。

    幸好尹固眼疾手快,将孙氏扶住为她渡了一些元气,孙氏才悠悠地醒转。

    尹固吩咐婢女送憔悴的孙氏回房休息,孙氏执意不肯,尹固无奈,只好由她在此,然后问医师道:“先生,这天癸之毒如何解除,请先生万勿保留,若能救得家兄,大恩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