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

    上课铃响了。

    班主任赵华踏着铃声缓步走入教室。

    赵华是艺术学院附中专门负责学术的副部长,也是现任年级最大、资格最老,却仍然坚持亲自带班的班主任。

    他早已年过半百,头发斑白,蓄着长须,脚步依然稳健。站在讲台上,看到陈涛和褚磊这两个宝贝儿已经坐在位置后,他满意地捋了胡子。满是皱纹的脸上绽放成一朵灿烂的花儿。

    陈涛,擅长钢琴、琵琶、古筝等多种乐器的演奏,曾多次在帝洲各大器乐比赛中捧杯。褚磊,学习声乐、舞蹈多年,也多次荣获帝洲各类歌唱跳舞比赛的奖项。

    这两位都为帝京艺术学院附中争得了很多的荣耀。最难得的是,这两位不但艺术类功底扎实,就连文化课的成绩也在全年级排名最顶端。

    回想三年前,陈涛中阶统考结束当日就出了车祸。虽然抢救及时,手术相当顺利,但不知为何,陈涛术后身体恢复的进展却非常缓慢。

    车祸一个月后,中阶升级统考成绩公布,陈涛的成绩在全帝洲排名前列。

    在当时,许多学院都曾想招他入校,可得知他术后的身体恢复情况后,又都打消了这念头。毕竟那时谁也不知道陈涛究竟得花多久才能康复出院。即便陈涛出院,也没人能担保他之后的潜力如何。

    只有赵华,在中阶统考放榜后,亲自去陈涛所住的医院探望,遇到二十多年前他的得意门生,陈涛的父亲陈宏。陈宏那时已是艺术学院本阶部华夏乐器系的教授。

    那一天,赵华与陈宏聊了很久,把陈涛的恢复情况都了解清楚才离开。

    然后第二天,陈涛的档案顺利调入了帝京艺术学院附中高阶部,并安排在赵华所带的重点班。

    即使之后,陈涛因身体原因处于休学状态长达半年时间。但赵华硬抗住了所有压力,坚持为陈涛保留着重点班里的一个位置。而后半年过去,陈涛康复出院重返校园,开始领跑全年级成绩排名,一直到现在。

    褚磊却是一个意外之喜。原本以中阶升学统考的成绩,褚磊本不该被安排进重点班。但褚磊得知陈涛被赵华安排在重点班后,为了能进重点班和陈涛同班,每天跟在赵华屁股后软磨硬泡地折腾了整整大半个月。最后他还给赵华写了保证书,保证以后每次考试必进全年级前十。若做不到,他就自动换班。

    当赵华拿着褚磊的保证书,看出了这个年轻刚毅的少年眼里流露出的坚韧,才终于点头,破格在重点班给褚磊加了个位置。

    而后褚磊也确实争气,仅一个月,他的成绩就从全年级排名中游,上升至年级前十,然后占领全年级第一的位置长达半年。直至陈涛返校,褚磊才以仅次陈涛的成绩,长年位居年级第二。

    赵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眯着眼把陈涛和褚磊桌面上的饮料零食看得相当清楚。但这有什么问题?

    他虽然年纪大了,头发白了,眼睛也不如以前好使,但跟这群青涩的少年们一起相处学习,他的心态可是相当潮的呢!在不违反大原则的前提下,规矩什么的,都是可以变通的嘛。

    赵华和蔼地跟全班同学打招呼后,就把教室内的屏幕上的内容切换成自己的教案,开始为同学们讲题。

    陈涛和褚磊对赵老师都非常的敬重。尽管他们心里清楚赵华对他两十分偏爱,但他们更感恩赵华之前对他们的爱护和帮助。看到赵华走上讲台,他们赶紧清理了桌面上的杂物,拿出学习记录仪,坐直身子认真听课。

    很快,一节课的时间已过。下课铃响起,又到了课间休息的时间。赵华收好教案,笑着说道:“陈涛和褚磊,你两课间去我的办公室一趟。”

    赵华作为副部长,附中部为他安排了独立的办公室。但他要求在各班主任一起工作的大办公室里,也为他保留一张办公桌。因为他觉得这样更方便他与其他班主任多交流,特别是那些年轻的班主任们。这更有利于他了解当下孩子们的心态,有助于与学生们沟通。

    陈涛和褚磊随赵华走进大办公室时,不少老师也刚下课回到办公室里。

    陈涛一如既往地谦和有礼,向各位老师们微笑问好。褚磊仍旧面无表情地板着脸,只向其他老师们点点头算打过了招呼。

    赵华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刚拿起杯子,陈涛立马走上前拿来热水壶,为他倒满。

    褚磊倒是不客气地搬了两张板凳,放在赵华的办公桌旁。

    赵华笑着招呼他两坐下,自己也坐下,喝了口水,指着陈涛贴着创可贴的手,问道“你手怎么受伤了?”

    陈涛举起手,灵活地动着手指回答道:“没事。我自己不小心磕着了。皮外伤。两天就好。您别担心。”

    “你得小心保护好自己的手啊。弹琴的手,老受伤可不好。”赵华微微蹙眉说完,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继续说道:“再有三个月就是高阶升学统考了。学院本阶部应该都找过你们,谈了保送的事儿了吧?”

    陈涛和褚磊都轻轻点了点头。

    “你们的想法呢?”赵华直接问道。课间休息的时间有限,他不想聊太久,以免耽误了两孩子上课。

    褚磊看了陈涛一眼,低头不语。

    陈涛没直接回答这问题,反而微笑着问道:“赵老师,您带完我们这一届,还继续当班主任带班么?”

    赵华诧异地看着陈涛,摇头说道:“应该是不带了。我毕竟还是老了,力不从心咯,该退休了。”

    “赵老师,您方才走回办公室时可是健步如飞的啊!我和褚磊险些都跟不上您!说您老了?咱们可不认!”陈涛打趣道,目光落到赵华办公桌放着的相架上。

    照片里,赵华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笑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爱意。

    陈涛手指着照片,又说道:“不过您也是该放下重担,多陪陪小孙女,享受天伦之乐了。我小的时候,父亲工作很忙,鲜少有时间陪我……”说着,眼眸里的神色黯了下来。

    褚磊抿着唇,拍了拍陈涛肩膀。

    赵华轻叹一声,温和地说道:“你的父亲也曾是我的学生。他的成绩非常好。你这点跟他很像。”

    “恩,我以前常听父亲说起您。您是他最敬重的老师。”陈涛看向赵华,认真地说道。

    “哈哈,他也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啊。”赵华笑得皱纹都舒展开来,微眯着眼望向窗外,回忆道:“他当年原本也是学院的保送生之一。但他没接受学院的保送邀请,选择参加高阶升级统考,还考了个全帝洲排名189名。这可是历年来我们附中部在统考中取得最好的成绩了。”

    艺术学院附中的学生,大多都是艺术类的考生,还得兼顾艺术专业课的学习。附中的文化课老师们授课时,讲授的课题难度不会挖得太深。平时的文化课考试,考题难度也不像其他学院那么难。

    高阶升学统考,是全帝洲所有符合参加考试的人员均可报名参加,统一试题难度的一次考试。

    当数百万考生面临同一难度的试题时,艺术类考生的成绩能排进全帝洲前五百的都很少。

    陈涛的父亲当年能排全帝洲189名,那真是为艺术学院附中争了口气啊。

    陈涛看着赵华脸上流露出的骄傲,也忍不住心生自豪,于是微笑道:“父亲之前就说,艺术生的文化课照样能很厉害,不会比其他考生们差。咱们不能因为需要兼顾艺术专业课的学习,而放松了文化课。反而,艺术生步入社会后,大多都将担负起传播艺术和文化的职责,所以我们更得有着较扎实的文化功底,才能更好地向其他人传播文化、传递能量。”

    赵华听着,脸上笑意更盛,一拍桌子激动地说道:“我就知道,当年他没选择学院保送而去参加统考,就是为了向大家证明咱们艺术生不比别人差。而我,到现在还坚持做班主任,带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也是为了让更多的艺术生们明白这一点。”

    陈涛目光停留在赵华花白的头发上,眼神显得愈发敬重,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我也会参加统考。”

    赵华微微一怔,颔首感叹道:“虎父无犬子!到时若你的排名也进了前200,就跟你父亲一样会被附中记入校史。父子两都成为我们附中的榜样,那将传为一段佳话啊。”

    陈涛摇了摇头,轻笑道:“进前200名是我父亲的成绩。轮到我,当然要更进一步。”

    赵华惊讶地与陈涛对视,捋着长须犹豫道:“你想考进全帝洲前100名?”

    陈涛还是摇头,格外严肃地说道:“我只考第一。”

    赵华惊得揪下数根胡须,怀疑自己听错了,大声问道:“你刚才说的是,要考全帝洲统考第一?”

    赵华的话音刚落,整个大办公室顿时呈现出一片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朝陈涛看了过来。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陈涛年轻帅气的脸庞上。但此刻他眼里的光,却让人感觉比阳光更灿烂、耀眼。

    他庄重而坚定地点了点头,再次明确道:“我要争的,是全帝洲统考的榜首。”

    陈涛的话掷地有声,似乎在空气中回荡。

    一个艺术类考生,信誓旦旦地要和数百万考生去争榜首?

    ……

    他哪儿来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