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李朝皇宫旁的亲王府仍旧车水马龙.自从先皇去世.这里便替代了皇宫成为了一条条最高命令的发布地.但就算它在这片大地上最为庞大的权力中心也不能例外的被夜色所笼罩.

    亲王府内点起了灯.无数的灯笼将王府内照的一片明亮.和旁边的皇宫形成一明一暗两种不同的写照.

    亲王府同样修着几处大殿.规格虽然比皇宫稍低.也仍然高大宏伟.但此刻坐在大殿上的李显却显得不些不悦.他的心头同样沒有被灯笼照亮.

    “此书从何而來.”李显拿着两张纸看罢.不由的站起身來喝问下方束手站立的一丝不苟的干瘦的老头.这个老头正是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闻言并不慌忙.而是仔细的收拢了一下行礼时松了一点点的袖口.这支袖口因为和左手的袖口并沒有保持平齐.却被时时观察的礼部尚书及时的发觉.将它抓了一点捏在手中才朗声回道:“回王爷的话.下官无意在书房的案头发现.并不知道此书是什么人什么时候送來.但下官看了此信之后认为关系重大.所以才入府呈与王爷.”

    李显看着下方的这个老古董.有气也发不出.这个老古董一向只重礼节.其余什么都不问.因为他倔的出奇.当初先皇见了他都要绕着走.

    李显不去管他.心中却很是愤懑.这老头带來的这封书信是一封纪泽写给旧津州一个大门阀的书信.其实用两个字就可以概括..借钱.纪泽要借钱.

    信中并未提及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其中有一句礼部尚书这个老头却读出了不同的含义;

    因为这句话中纪泽写道:待到來年漫说本钱奉还.先生定当因此事而使门楣光耀.

    因为借钱给纪泽这件事情而使得整个家族都十分荣耀.为何.就因为现在纪泽如今已经荣华富贵了吗.

    显然不是.怎么才能使得一个大门阀感到门楣光耀了呢.特别是一个刚刚被并州吞并地区的大门阀.

    李显可以想得到.他可以做到这一点.他可以使得这个大门阀光宗耀祖.因为他是整个李朝最高的人.但纪泽不是.纪泽做不到这一点.即使纪泽为这个大门阀求情.要求李显下一道旨意.也未必能真的会被答应.

    但书信中纪泽的口气如此的坚定.丝毫沒有游移的意思.仿佛他自己就可以下这道旨意.

    另外纪泽借钱的数目是如此的惊人.这笔钱李显估算过足以养活十万人马.纪泽缺钱吗.他要这么大一笔钱要做什么呢.

    “这封信能不能确定就是纪泽亲笔所写.”李显问道.显然礼部尚书在这一方面是专家;

    礼部尚书这个干瘦老头不慌不忙道:“下官倒是见过几次纪将军的手笔.但却沒有仔细研究过纪将军的笔迹.看着有那么几分相似.至于是不是纪将军亲笔所书下官不能十分肯定...”

    李显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好了.你下去吧.”这个死老头的毛病就是严谨.只要不让他亲眼见到纪泽正在书写这封信.他就不会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來.

    干瘦老头一步三摇的离去.李显问身边的太监:“纪将军沒有前來复命吗?”

    太监鞠身答道:“纪将军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沒有前來.不过...不过...”

    李显眼睛一瞪怒声喝道:“犹豫什么.有话快说.”

    “刚才派在纪府的人來报说:申时的时候.纪泽的亲信柳贵从东凤城带回來一个漆盒.漆盒之中是什么并不清楚;但后來在柳贵的一名士卒口中问出.说里面是半块圭玉.他是在路上无意中碰了一下漆盒.柳贵担心损坏.曾经打开看了一眼.纪将军在申时初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纪府.去了军营之中.到现在也沒有出來.漆盒已经被柳贵送进了军营.另外东凤城的人也來报说:那李固身体并无半分不适.”太监小声的回报着;

    “半圭.”李显的眼睛在放大.他也一直在寻找此物.他知道半圭在李固的手里这不奇怪.但李固却很明显将此物送给了纪泽.而纪泽却躲在军营之中一直沒有出來.再加上这封说的莫名其妙的书信.这一切都说明了什么.

    “王爷.小人安插在坊间的人报上來一个消息:今日在京城之中的许多地方.都听到很多孩童在念一句话.”太监打断李显的思路继续说着;

    “什么话.快说.”李显有些不耐烦了.

    “得半圭者得天下.”

    李显吸了口凉气.他显然听得出这个半圭不是指的他这里的那块半圭.

    李显将依然握在手中的书信一把撕烂.但转瞬间却又停下对那太监道:“你传我的旨意.将御林军全部调动起來.城中的巡防营也要全部到位.稳定住城内各处.将各处城门都牢牢的把守住.不得轻易放人进出.另外再下一道旨.命纪泽前來见我.”

    太监匆匆离去.李显站起身.在大殿内來回的走着.他这个摄政王当的名不正言不顺.最怕的就是有人造反.虽然大权依然在握.但他最不愿意反对自己的这个人是纪泽;

    因为他给纪泽的权力最大.直接掌握着城外卫戍军的七万军队.

    ‘若是纪泽敢前來王府.就可以证明他其实并沒有异心.只是事情的巧合罢了.’李显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但很快又全盘否定了这个想法.怎么可能这么多的线索同时指向纪泽.而纪泽却窝在军营之中不敢露头.他心中无愧为何要这么做呢.

    京城的百姓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百姓.在那些百姓天黑就上床休息的时候.京城中仍旧灯火通明.不少的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城内依然繁闹.

    但今日注定他们的夜生活将戛然而止.因为城内戒严了.

    巡防营的凶恶士卒很快就将还流连在外的人赶回了家.不但如此.八大城门也统统关闭.士卒登上城墙.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尤其是纪府附近的几条街巷挤满了全副武装的官军.

    纪泽收到了李显要他觐见的旨意.他斜躺在榻上.头上顶着一块洁白的湿毛巾.一副病泱泱的样子.盯着眼前的那名小太监问道:“城内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大的动静.各处还未能及时进入城内的百姓在城门外吵吵闹闹.纪泽全都知道.他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可以猜.最先猜想的就是此事是否与自己有关.想了很久仍旧不能肯定城中的事情能和自己完全抛开关系.

    单单眼前的这道旨意就让他觉得不一般.京城之中一副大敌当前的局面;王爷却丝毫不漏口风的要他立刻进城.

    这一点就让他怀疑.如果真有外敌來犯.为何这道旨意沒有提及卫戍军的安排和调动呢.

    换个猜想就比较能说的通了.王爷如果是在防他纪泽.这么做十分合理.城门紧闭士卒上城都可防止卫戍军攻城.

    “回禀将军.杂家不知;王爷只是派杂家前來请将军立刻前往王府.”小太监低头顺眉的回答;

    纪泽想起鹰击天下的那番话:‘千万不要离开军营...否则...’

    他惊奇的发现那个异人竟然真的事先料到了有状况的出现.虽然他猜想不出为何这个异人会事先知道.但如今的种种情形已经足够让他坚定了绝对不可进城的想法.

    “请公公回禀王爷.卑职突然发病.全身提不起半分的力气.实在动弹不得.待到明日稍好上一些.卑职一定前去.公公万万要将卑职的状况传达给王爷知道.”说罢对着一旁的士卒使了个眼色.那名士卒转身捧來一包看起來份量不轻的银两递给小太监.

    “杂家万万不敢收.将军的话杂家一定传到.”小太监收拢着手.沒有丝毫要接的意思.转身匆匆离去.仿佛在逃离一个吃人的魔窟;

    纪泽更加肯定城中发生的事情一定与自己有关.甚至这名前來传旨的小太监都知道的不少;这些宫中的阉人对于钱财有着常人十分难以理解的贪婪.怎么可能有见到钱财送到面前却不拿的道理.

    纪泽在这一刻很想将小太监扣下.他有的是办法要他讲出实情;

    但若是如此一來.势必沒有了任何回转的余地.这不是纪泽的做事风格.

    看着小太监离去.纪泽将头上的毛巾取下仍在一旁.叫來卫戍军的所有将官;

    纪泽自从当上了卫戍军的头领.拉來不少原本的手下.如今除了副统领等一小部分将领是李显的人外.大部分都是纪泽信得过的兄弟.

    似乎所有将官都到了大帐之中.事实上纪泽仍旧留出了十几名将官分头去军中忙碌着动员士卒.他沒有反心.但他是个聪明人.到了这一步.就算不反了李显.也要做些准备才行.

    只是只要做了准备.在李显面前就不可能再说的清楚了.若是事情沒有什么意外的转机.他纪泽已经不得不反.

    ‘一旦有难.可向西南撤走.’纪泽又回想起鹰击天下对他说的话.西南是哪里.他当然知道.西南七百里就是东凤城.

    这个鹰击天下既然用了‘撤走’这两个字.分明已经料到了需要撤离的不是他纪泽一个人.而是许多人.一个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