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是高勋边界之城,与汤水相对。每年都会有很多人从天下各地云集而来,只因为闻名天下的普贤大师居住在桑梓。

    普贤大师在佛学上领悟超然,算是与凤朝的南烛先生齐名的人物。四国唯普贤大师与南烛先生两人,在四国乃至天下的人心里,是没有国界之隔阂的。

    而盛子逸作为在高勋的质子,正是住在普贤大师的莲华居。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更是普贤大师对外讲佛的日子。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有各国各地的人前来,故而今日高勋桑梓的城守不会太严。

    莲华居依旧敞开大门。

    莲华居内院。

    “天依公主?真的是天依殿下。”一个锦衣的老者走到一个绛红衣女子,恭敬道,“没想到殿下今日也有如此心境来听普贤大师讲佛了。”

    天依公主本来一心都在身旁的白衣男子身上,如此被人没有眼力劲的打断,甚是不悦。分了眼风去看和自己搭话的人,记忆中好像是桑梓的哪个有些名气的儒商。故而十分不耐烦道:“来就来了。不要打扰子逸殿下了。”

    老者脸上有一瞬挂不住,但奈何他也瞧见天依殿下的注意不在这里,道:“殿下说的是。”话说着,打量了一眼女子身边的男子。原来这就是凤朝的盛子逸,也不怪普贤大师都会称赞。

    盛子逸倒是丝毫没有注意此处,而是看向缓步而来的普贤大师。

    普贤大师既然出来,所以内院的人便都安静了下来。普贤大师一身僧衣,颇有一番超然物外的仙人之气。落座在蒲团上之前,视线落在了一处角落。

    之后便是心无旁骛的讲佛。

    盛子逸坐得近,一直与之形影不离的青阳天依也就随带着坐得近。即便青阳天依坐得近,丝毫对其聆听佛音有何助益。

    诚然,你若是让一个只精通行军布阵的人去听佛法大师的讲佛,就有些强人所难了。何况青阳天依能来此,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得不说青阳天依是高勋皇室的一个异数。她可以说是高勋陛下最宠爱的一个皇儿。注意,不是最宠爱的皇女,而是皇儿。纵然是高勋东宫所享有的宠爱,亦抵不过青阳天依身之所及。

    传闻高勋皇室与其同辈的皇子皇女,名字第三个字都是王字旁,唯她是以人用旁的依字凑了成名字,只因她说她必然要成为高勋这片土地的依靠。天依,天之所依。而事实上她确实做到了,因此她没有成长为一个养在皇宫深苑的娇贵公主,而是历练成了高勋第一个身兼女将军的公主。

    传闻她未及笄就被封为公主,公主府的规模和华丽比之太子府亦是不遑多让。

    传闻东延的一个皇子曾慕名前来向这位公主下聘,却因为青阳天依心情不佳,高勋陛下就直接将东延皇子赶出了高勋。还由此得罪了东延国,而高勋陛下却依然没有因此而忧心。

    这不,普贤大师座下的众人都是一脸虔诚肃然聆听佛音,唯有一个白衣男子身边的青阳天依打着盹,于这庄严肃然的场面分外得突兀。

    不过青阳天依对盛子逸的心思,不说是在桑梓,便是整个暗夜也是人尽皆知。所以,这些天,但凡有盛子逸的地方,必然有青阳天依。这点毋庸置疑。

    也难怪这个在暗夜做质子的他国落拓皇子,会得到天之骄女青阳天依的青睐。盛子逸继承凤朝皇室长相不凡的特点,不仅有着水的温润飘逸,亦有山的刚毅俊朗,而这两种特质在他身上丝毫没有冲突,反而相得益彰。

    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青阳天依听见耳边声音减弱了,试探着道:“结束了吗?”

    普贤大师正好讲完,笑道:“天依施主,佛音广大,怎会有边际。”

    “哦,是大师啊。大师说的这些,我不懂。”青阳天依虽说素来骄纵,但对于普贤大师还是尊敬有加,而且也是有话说话的性子。

    “那天依施主来此是为什么?”

    “只是因为子逸殿下喜欢呀。”青阳天依如此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盛子逸的心思,完全不见巾帼女将军的豪爽,只剩下小女子情怀。

    普贤大师笑着道:“众生念念在虚妄之相上分别执著。”说着看向盛子逸,盛子逸却是看向另一处根本没有注意到普贤大师与青阳天依。

    内院角落里,一个身着zi衣的男子打量着普贤大师不远处的绛红衣女子,喃喃道:“众生念念在虚妄之相上分别执着,故曰妄念。这个青阳天依有点意思。”

    此时普贤大师已经走到zi衣男子面前了,双手合十,道:“今日算是缘分,又见故人了。尹施主如今心性更胜从前。”

    “大师谬赞。众生万相,在大师眼里根本是无相。”做男子打扮的zi衣人正是zi衣银发。即便她故意易了容,普贤大师依然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普贤大师微微点头,有看向一旁的盛子元,“这位施主如今面色看上去似乎好些了。”

    盛子元也算是与普贤大师有过一面之交,道:“劳大师记挂。”

    “这位施主好心性。”普贤大师说的是栢颜。

    栢颜点头,不语。普贤大师倒是并不觉得他无礼。

    此时盛子逸和青阳天依早就走到普贤大师身后。盛子逸显然早就认出盛子元,但如此场面他也没有贸然唤。最后却是直直看着zi衣银发。

    倒是青阳天依注意到异样,“子逸殿下,你这样目不转睛得看他一个白面书生做什么?”

    白面书生?zi衣银发心道:这是在说她吗?

    盛子逸道:“哪里。”

    青阳天依自然不信,于是凑近了去打量zi衣银发,“你是谁?叫什么?”

    zi衣银发也就任着青阳天依瞧,随带也将她瞧个仔细。

    青阳天依可以算得是难得的美人儿。不过她的美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柔弱,而是一种刚烈之美,冷艳之美。转念想来,她是高勋的女将军,有这样的形象也是十分合情合理。

    “你说话呀。”青阳天依没有耐性。她是天之骄女,从来都只有人让着她,更没有谁如此从容恣意的无视过她。

    zi衣银发狡黠一笑,合十双手,道:“佛曰不可说。”

    盛子逸早已知zi衣之人的身份,听得她如此俏皮打趣,脸上笑意更是深了一层。

    本来青阳天依想着回头趁机对盛子逸哭诉有人戏弄她,但回头看见盛子逸的笑。这笑落在青阳天依眼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她此时脸色更是难看,语气也生硬起来,“说!你到底是谁?”她并不笨,又想了想方才普贤大师的话,姓尹?“你是尹千城!”

    zi衣银发回头看了看栢颜,一双琉璃眸子好似在说——栢颜,你看看你的易容术。

    栢颜干脆道:“这不怪我。”

    确实不能怪他。能让普贤大师和盛子逸如此对待,只可能是这一个人。

    “来人,将这三个心存不轨的细作给本宫抓起来!”青阳天依吩咐下去。她很早就在心里给尹千城记上了一笔。此时既然笃定是尹千城,又看着她乔装打扮到自己地盘,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她是桑梓的守城将军,是堂堂公主,有些隐卫随身也并不是奇事。

    盛子逸面色一沉。

    “谁说本王一行人是不请自来?”来人是盛子凌。盛子凌此时可谓是救苦救难的及时雨。他拿出一件文函,又道,“天依公主,本王手上可是有贵国陛下的文书,应该不算心存不轨的他国细作吧。”

    青阳天依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盛子凌来,“怎么会……”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多说了话,急急住了口。

    盛子凌一记冷哼,替青阳天依将未说完的话说完:“公主是想说本王怎么会来的这么快吧?”

    诚然,zi衣银发也觉盛子凌比自己料想得还要快。她再去看盛子凌,他身上确实还有舟车疾来的风尘,但依然不减周身的凌冽气度。

    既然盛子凌到了,zi衣银发一行人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栢颜也就趁此伸手到zi衣银发面前。瞬间的功夫,zi衣银发的真容便显了出来。

    犹如神兵天降的盛子凌趁着这空隙更是好好将栢颜打量了一番。栢颜也磊落万分与之对视,丝毫不觉局促压迫。盛子凌心里不禁对栢颜的探究更深。

    虽然盛子凌的出现让青阳天依有些尴尬。但盛子凌既然有她父皇的文书,来到桑梓自然是合情合理,自己自然也是不会与之发生冲突,而且如今凤朝和高勋还没有撕破脸,遂也就和善道:“凌王说那的话。凌王到我高勋来,本宫好好尽地主之谊都来不及,怎会对凌王心存揣度?来的快自然是更好了。”

    盛子凌向来不喜和人打官腔,他刚才也不过是解zi衣银发三人的围,如今哪还有什么闲工夫理会青阳天依。干脆也就不接话。

    幸然盛子凌的性子天下皆知,也就没人跟他计较了。他若是有一日对你和颜悦色你倒是要惶恐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