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回到王府,方才知道发生何事。

    看到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杜如晦,顿时怒火中烧。

    尹阿鼠、尹德妃父女,飞扬跋扈在先,恶人告状在后,实在欺人太甚。

    “克明伤势如何?”

    “除指骨骨折外都是皮肉伤,不打紧。”

    尉迟恭愤愤不平道:“可若非末将恰好经过解救,焉知……尹阿鼠摆明了故意寻衅滋事,痛下狠手,与克明、与殿下过不去。”

    “本王知道。”

    “殿下是说,尹德妃恶人先告状?”

    相比于自身伤势,杜如晦更在意局势变化。

    “没错,抢在本王不知详情前,在父皇面前好一番哭诉,恶人先告状,以至于……唉!父皇龙颜大怒,下旨贬谪你出京。”

    尉迟恭义愤填膺道:“这般处置,也忒……克明冤枉。殿下,臣当时在场,亲眼所见,愿面见陛下,为克明作证。”

    “本王如何不知克明冤枉,已经据理力争,可父皇不听,而今多说无益。”

    李世民叹息一声,儿子重伤,兄弟暗害,父亲的不信任,幕僚贬谪。

    一日之间,各种糟糕的事情接踵而来,让他实在有些难以招架。

    “总不能让克明这般不明不白地离开长安吧?”

    “当然不能,且先养伤,拖一天是一天,再从长计议。”

    此时此刻,李世民格外盼望一个人——房玄龄。

    举步维艰之时,最需要的便是有人出谋划策,房玄龄无疑是秦王府中最擅谋略,也是他最倚重之人。

    奈何他前往山东公干,不在身边,否则何至于此?

    不过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饶是如此,李世民也觉得有必要传讯给房玄龄,让其尽早归来。

    至于杜如晦,短期内更不能让他离开长安。

    房谋杜断,左膀右臂,缺其一便捉襟见肘,若二人皆不在,局面难以想象。

    “殿下,臣总觉得此番事情蹊跷,来者不善。”

    “本王亦有同感,接二连三,环环相扣,都是冲着天策府的。”

    “今日之事,臣觉得并非尹阿鼠的主意,他虽行事乖张,却也不至于嚣张、莽撞到如此地步?兴许是有人在背后蹿腾。”

    杜如晦当即道出杏黄袍道士的存在,当时瞧的清楚,正此人耳语嘀咕几句,尹阿鼠才对自己动的手。

    “难不成此人听命于东宫?”李世民皱起了眉头,这是拉着尹家当枪使,还是结为同盟?

    杜如晦摇头道:“未必,樊川少年陈鱼托家人带话,让格外小心此道士,言下之意此人与小王爷受伤有关。”

    “……”

    李世民默然不语,事情远比想象要复杂,似乎除了东宫之外,似乎还有第三股势力参与其中。

    “对了,那个樊川少年怎样了?”

    “齐王下令长安县,将陈鱼抓捕,现下在长安县牢狱中。”闻讯赶回来的长孙无忌,带来了最新消息。

    “此人必须掌握在我们手中。”

    李世民想起在太极宫李渊的言辞,陈鱼多半会遭到拷打质问,若得出什么不利口供,长孙冲和杜构恐会被牵连。

    按照现如今这等趋势,后续会怎样,委实难料。

    长孙无忌自也明白,低声道:“已经叮嘱舅父,明日一早想办法将陈鱼提到刑部大牢。”

    谢天谢地,高士廉是刑部尚书,在关键时刻能发挥一些作用。

    李世民道:“查一查陈鱼,若此少年无异样,争取尽早开释。不管怎么说,此人先后两次救过青雀和丽质,不可恩将仇报。”

    “是,更是为防止有人借此陈鱼做文章。”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都深以为然,借题发挥是门大学问,此番之事,陈鱼便是这篇大文章的破题之眼。

    控制在谁手中很关键,否则局面将会很被动。

    “无忌尽快,东宫不会让我们轻易营救的。”

    “我明白。”

    “若刑部出面不成功,暂且按兵不动,万万不可将天策府卷入。”

    杜如晦虽然受伤,但头脑依旧清晰。

    高士廉出面是顺理成章,但秦王府一旦公然介入,一个不好,那篇文章会越做越大。

    ……

    东宫。

    当尹德妃哭诉,李渊怒斥李世民的消息传来。

    李建成、李元吉,以及东宫臣僚众人开怀大笑。

    “意外之喜啊,没想到尹阿鼠这般机灵,此事办的漂亮。”

    “也多亏齐王殿下拖住秦王,致其消息闭塞,否则德妃娘娘哪有恶人先告状的机会?”

    “哈哈,二哥想必此刻恼怒非常吧!”

    “那是必然,儿子受伤,臣僚被殴,还被贬谪,有理说不清,任何人都会恼火。”

    韦挺笑道:“原本我等还为难,如何对付杜如晦,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待他出了长安,秦王等若断一臂。”

    “可房玄龄快回来了。”魏徵不疾不徐,轻声说道。

    “那就让他回不来,山东到长安,千里之遥,路途艰险,且各地多盗匪,不太平啊!”

    韦挺冷笑一声,显然已经盘算好什么歹毒的计策。

    “樊川…少……少年!”

    王珪支支吾吾道出一个关键。

    魏徵点点头:“没错,不出所料,刑部明日会接管此人此案。”

    “可不能落入刑部手中,高士廉可是秦王妃的亲娘舅。”

    “不,就让刑部接管。”魏徵轻轻摇头。

    “哈哈,还是玄成先生高明,刑部不接手,接下来的文章可做不大。”

    李元吉虽然年轻,但头脑却格外精明。

    “盯紧刑部,倘若他们敢不了了之,或轻易放人,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

    “好了,天色不早了,也该回去安寝了。”

    李元吉笑了笑,转身对主位上的李建成道:“皇兄,臣弟先走了,你也早些安歇。别忘了,后日朝会,我们还有一桩要紧事。”

    “嗯!”李建成轻轻点头,虽说处处占得先机,好似一帆风顺。

    但毕竟事出突然,接二连三,李建成又如何睡得着呢?

    此时此夜,长安内外注定有很多人难以入眠。

    陈鱼便是其中之一,不经意间竟落入了东宫与秦王府内斗的旋涡,还成了其中关键的破题之眼。

    不过此刻,陈鱼对自己的处境还不是那么清楚。

    真正让他膈应的是牢狱里的环境,肮脏酸臭,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当此之时,头一回遭遇牢狱之灾的陈鱼,看着窗外的星光,很想即兴唱一曲“铁窗泪”。

    城外樊川,陈氏亦辗转反侧。

    虽说许二已将报讯,但秦王府是否营救,儿子何时能安然回家,全都是未知数。

    作为一个担忧儿子的母亲,她实在没有耐性等下去。

    不行,明早得走一趟长安,前去寻人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