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的西安一年基本就两个季节。

    夏天、冬天。

    春天和秋天都格外短暂,一两个星期从衬衣到羽绒服,秋裤到短裙,丝毫不足为奇。

    唐朝长安的情况也颇为相似,过了上元节,天气便开始转暖了。

    接近二月时,潏河岸边的柳树冒出了新芽,河畔的农田里已能见到星星点点的青绿色野草。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这是个……

    陈鱼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了赵忠祥老师的声音。

    武德九年的春天来了。

    这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季节。

    一个成长的季节。

    从冬到春,不过数日时间,蓉娘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了大姑娘。

    近几个月伙食好转,营养充足,蓉娘的个头长高不少,从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变成了健康丰腴的大姑娘。

    尤其是某日天葵初至,脸上便多了一层娇羞的红晕,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吃货,开始处处以大姑娘自居。

    加之生理缘故,最近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陈鱼则在离家不远的潏河岸边不断踱着步子,若有所思。

    村里的汉子们则站在远处,盯着踱步的陈鱼,抓耳挠腮。

    鱼哥儿说了,春日农闲时节,赚钱的法子就在潏河边上。

    可是,有什么啊?

    “你们说有什么?”陈鱼转身询问。

    “河、树、田野,过些日子还有桃花,柳树,荷叶,芦苇…”

    “美不美?”

    “好看倒是好看,可年年岁岁不都这样吗?有什么稀奇的?”

    陈鱼无奈摇头,叹道:“那是你看习惯了,城里人眼中,或许就是美景如画。”

    “城里人?”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陈鱼忍不住吟唱几句诗,不经意间“盗用”了诗圣杜甫的版权。

    不过乡亲们似乎不太懂得欣赏,甚至有所误会。

    “鱼哥儿是想女人了?”

    “每年开春,潏河边都有绫罗绸缎的女人来踏青,鱼哥儿莫不是…”

    “鱼哥儿,我有办法,那年我爬在树顶,瞧见帷幔里的贵妇人方便……桑林里也有,那白花花的大p……”

    也不知哪个下贱坯子,没有说完便沉浸在回忆的幻想中,心猿意马。

    “咳咳!”

    陈鱼咳嗽两声:“你们都在想什么呢?”

    “鱼哥儿…”

    众人不免讪讪,随即疑惑道:“你说的赚钱的法子到底是什么啊?”

    “想从一个人身上赚钱,就必须知道人必须要的,离不开什么?”

    “衣食住行。”

    陈鱼点点头:“说得对,不过我想,吃喝拉撒更是必要。”

    “那是,人不能饿死渴死,更不能被尿憋死。”

    “鱼哥儿,说了半天这与赚钱有什么关系?”

    陈鱼道:“当然有关系,过些天长安城里会有不少人来此踏青,他们的吃喝拉撒,就是我们赚钱的机会。”

    “鱼哥儿,城里人出门游玩,往往都携带吃食酒水……至于拉撒,那能赚钱?”

    “出游携带吃食,左右不过些许简单食物,且鲜少有野炊,大都是冷炙,垫垫肚子而已,其实滋味有限。

    倘若河边有人售卖更精致美味的食物,或是他们平素难得一见的别致乡村风味呢?”

    后世农家乐大行其道是有缘故的,对于见惯了大鱼大肉的城里人而言,农家朴素之物反而更有吸引力。

    古代应该也不例外,更何况,居安里有整个大唐颇为稀缺的食材,还有最为别致的炒菜烹饪。

    “打造几口薄锅,把村里厨艺上佳的庖厨妇人都找来,居安里农家饭庄,早日开张。”

    众人听闻陈鱼所言,纷纷意动。

    村里有豆制品作坊,这玩意是长安城里的紧俏货,富贵之家尚且供不应求。

    对于普通市民而言,能在居安里吃到,绝对会络绎不绝,慕名而来。

    到时候家里的小米、杂粮,春日里新长出来的野菜,莴苣都可以摆上餐桌赚钱。

    虽说踏春前后不过旬月时光,却恰是农闲之时,来自城中的食客大都富贵,出售阔绰,绝对能小赚一笔。

    “鱼哥儿,你这个农家饭庄的主意不错,我们在河边寻地方搭建木屋竹舍,垒灶支锅便是。”

    陈鱼点点头,叮嘱道:“除此之外,修茅厕。”

    “茅厕?”

    “难怪鱼哥儿适才说吃喝拉撒…”

    “可是…茅厕如何赚钱?”

    “是啊,河边空地哪里不能尿一泡?”

    陈鱼无奈摇头:“刚才那谁不是说了吗?桑林之中能看到……即便在帷幕中更衣方便,也有人爬树头偷窥。

    如此说来,一处干净、密闭、隐私的茅厕,游人应该很需要,尤其是女子妇人。”

    那日观音寺庙会之后,陈鱼瞧见不少妇人出入道旁树林,初时不以为意,后来才意识到是前去如厕。

    当时便有不轨之徒前去窥视,陈鱼嗤之以鼻的同时,心中泛起这个“吃喝拉撒”的念头。

    “这倒是。”

    “难道我们要修一座茅厕,收费吗?”

    “没错!”

    “鱼哥儿,游人可以多走几步,去农户家里借用茅厕啊!”

    “你确信那些贵妇人进你家茅厕不会被熏晕?不会恶心想吐吗?”

    陈鱼一句反问,顿时引来一份哄笑。

    那村民不服气道:“茅厕本就污秽,臭气熏天有何奇怪?”

    “所以喽,河边要是一座隐蔽,干净清洁的茅厕,至少妇人女子会很乐意,没错吧?”

    陈鱼问了一句,不等回答,续道:“茅厕就建在饭庄之侧,再建个茶棚,吃喝拉撒一应俱全。

    但就餐者自可使用茅厕;如厕者,没准会被美食吸引,如此岂不妙哉?”

    “鱼哥儿,你没搞错吧?饭庄与茅厕建在一起?”

    “那气味,还有兴致饮食吗?”

    陈鱼再度无奈摇头:“并非所有茅厕都污秽不堪入目,臭不可闻。

    照我说的做,让你们见识见识,干干净净,清新雅致,甚至可以盥洗沐浴的茅厕是怎生模样。”

    “鱼哥儿,你没开玩笑吧?”

    “我几时骗过你们?合计一下,尽早开工干活吧!”

    陈鱼摊开一张简易图纸,大概分说设计,安排分工。

    居安里众多村民中不乏泥瓦匠,木匠,石匠,甚至铁匠,可谓一应俱全,刚好都派上用场。

    里正老根则负责居中调度统筹,其老道的经验也及时发现一些问题。

    “鱼哥儿,春日里潏河水浅,河岸地势高,水往低处流,挖渠引水恐怕不成,这水源……”

    陈鱼不禁皱眉,这套“吃喝拉撒”设计,最重要的便是清澈水源。

    水往低处流,挖渠不行,那么……

    等等!

    水只能往低处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