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静回来,在园中水井打了一桶清水上来,随便胡乱擦洗了一下身子,冲走一身污垢和汗水。

    此时虽然未进正夏,但深山内温度还低,一桶冰冷井水淋在身上,被慧静身躯激发,化作一股蒸腾热气,缠绕蒸发,看上去仿佛披上一层护体气浪。

    “三师兄,你可算回来了,这次说什么都不能把我留在这里了,我们一起出去呗。”

    慧静进来大大咧咧,二师兄慧觉还是一脸憨笑,不言不语分发着馒头,大师兄则面露无可奈何的苦笑,笑看着眼前年纪最小的师弟。

    “有什么事,饭后再说吧!”

    大师兄发话,慧静不敢多言,只能是偷看了李玄集一眼,跟随大师兄开始低头默诵佛经,饭前诵经,一直都是佛门清规。

    接下来,莫凌就大开了眼界,整整十笼馒头,大师兄只是就着清水随便吃了一个,二师兄慧觉吃了四五个,多吃了几口菜,接下来就是李玄集和慧静两人,肚皮如同无底洞,整整十笼馒头一个不剩的全部装进肚里,桌上菜肴也全部吃完。

    大师兄笑看着两个师弟吃饭,边吃边说:

    “你们多吃点,饭菜缺些油水,你们又都是习武之人,多吃点馒头也能弥补不少。”

    莫凌在外面盯着,顿时明白,这货在自己庙里胃口之大,顿顿能吃,原来是在这里养出来的...

    一顿饭吃完,也没有花多少时间,二师兄可能很满意自己两个师弟把自己做的饭吃完了,脸上满是笑意,不言不语的端着碗碟在一旁灶台清洗。大师兄则是静坐上首,默默转动佛珠,不言不语,李玄集用斋完毕,知道是说正事的时候,见慧觉慧静也整理完毕,盘坐在蒲团之上,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试探口气说道:

    “大师兄,师弟今次回来,是希望能够说服您带着两位师兄师弟出山的!”

    李玄集说完,大师兄脸上还是不悲不喜,继续默诵着佛经,四师弟慧静则是首先动容,眼中有喜色,转头望向上首大师兄。大师兄直到念完当下的经文,才缓缓睁开眼睛,对李玄集好奇问道:

    “怎么突然要我们出山?你出门游历十数年,见过无数人杰,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入你法眼,怎么今天会回来劝说我们这几个深山老林的孤寡僧人出山呢?”

    大师兄说完,慧静忙对李玄集,接了一句:

    “师兄!给我们说说,何人能让你回来邀我们出山?我可是知道,你的眼光不浅,非是池中物,绝对难以入你法眼!”

    莫凌悬在窗外树枝上,眼神冷冽,知道接下来才是重头大戏,只不过能怎么发展,就不好预测了。唯一担心的是,李玄集万一将自身不同于本土鬼神的特点讲出来,那就麻烦了!“要不要出手?”心中暗暗想到,“罢了!先等等,里面几个不知根底,先看看他会怎么说!”

    慧静之态,李玄集并不在乎,但是大师兄未阻止,显然也有这点疑问,故不敢怠慢:

    “此人...非生人!”

    李玄集说完,大师兄一直平静的眉角微微一扬,慧觉慧静则是脸上愣住,二人一同看向李玄集,显然有些惊愕!

    莫凌左手紧紧捏住枝干,准备随时进去!右手小心握住怀里的一把软剑,心中低语:

    “虽然我以真心对人,但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室内恰然安静一片,周围虫鸣反而成了最显眼的动静!

    大师兄将一直转动的佛珠停下,没有再过多的反应,而是说道:

    “说来听听。”

    李玄集低头组织一下言语,开始认真解释:

    “大师兄,这人虽然还不是生人,但眼识甚高,手段莫名,将来发迹,不过早晚的事情。我观此人极有独到之处,而且也表露出一丝心中抱负,所以师弟觉得,我们可以在他身上下注。”

    大师兄听完,后静看李玄集,等了一会,见李玄集不再说话,问了一句:

    “所以,这就完了?”复又闭目,捻动佛珠。

    莫凌手臂微微放松,将怀里的软剑,又小心收好!

    李玄集见此,心中也有些无奈,只能腹内暗暗低语:

    “非是我不想说,但神鬼能够白日显形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我已决定支持主上,有些极为机密的事情,怎能随便告知他人?作为属下,立身不密,必有奇灾。”

    李玄集心里想了一会,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是咬咬牙:

    “师兄,你且信我,此人必有大作为,值得我们下注。”

    李玄集说完,大师兄静看他一眼,然后准备缓缓闭上眼睛。李玄集见此有些着急,一旁静坐的二师兄慧觉却突然对大师兄施礼,笑呵呵说道:

    “师兄!我觉得师弟说的倒也有几分可信,师弟素来行走江湖,见多识广,识人无数。既然能让他高看得,必定有什么不凡处。当然了,师兄心有疑虑也是正常,毕竟佛门的气数,已经禁不起折腾了!依我看来,咱们也不一定现在就要出山,可以先表支持,日后说不定真有什么奇遇也未尝可知呢。”

    慧觉发话,大师兄表情终于发生变化,显然比较惊讶慧觉居然会帮着李玄集说话。但转念一想,慧觉看起来憨憨,心思简单,然而平日里立身严谨,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帮他人说话,再一想到他本身修有天眼通,多少能够预测将来之事,倒也不得不考虑起来。

    大师兄想了想,终于笑着点点头:

    “好,我们可以答应你出山,但不会现在就去,等你的主上,将来有让我们出山的势力和能力后,再去不迟,毕竟这么几句话,实在是难以教我信服。虽然慧通师弟你眼光不凡,但这是我教立身大事,不得不小心。”

    李玄集见此,也知道这是自己已经能争取到最好的结果了,故而不再多言,只能表示认同。正如大师兄所说,佛门立身大事,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五百年前,前辈高僧,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余灾殃祸至今。

    连累天下佛门尽被镇压,若非如此,当年北方赫赫有名的方寸寺,怎会跑到蜀郡这深山老林躲藏!

    ...

    说完自己此番回来的事情,李玄集拒绝了二师兄慧觉的挽留,以及四师弟慧静的苦苦哀求,从包裹中拿出不少银钱放在桌子上,又立即出发。莫凌看见桌子上的银钱,心中气笑,但也没有太过在乎,先李玄集一步,向原路飞回。

    李玄集和莫凌先后离开,慧静有些气急的拿着铁棍,又跑回深山,很快从寺后,传来连绵的树木倒折之声,慧觉见慧静如此做派,只能苦笑摇头,在心底替一些无端被惊的狼虫虎豹默念着经文。

    “南无佛!慧觉,你方才为何要帮慧通?”室内只剩两人,大师兄问到。

    二师兄憨厚的揉了揉脑壳,笑呵呵说道:

    “师兄,你可还记得今早我说过的?昨夜我入定禅修时,朦胧中感知慧通要回来,但...我还在禅定里,看见了另外一团影子,跟在与慧通身后,一同过来了。说来也怪,我欲细观究竟,可无论如何查看,都无法看清来者面容甚至身形,乃至于方位,都无从得知,只知有人归来。刚才听慧通所说,来者怕就是师弟所说之人,或与其相关之人,能有这样的本事,看看也是无妨。”

    大师兄听见慧觉如此说,若有所思的说道:

    “所以今早你才告诉我说,今天添了‘两张口’?”

    大师兄说完,想到什么,倒吸一口凉气,惊讶道:“以你的意思,刚才是有什么一直在附近?我等竟然无从察觉!”

    慧觉严肃点点头:“恐怕是的!”

    大师兄自嘲笑笑:

    “枉费我等苦修佛法,来客就在身边,竟然也看不到。真是天外有天,想不到这才几年,外面已经有这般神通之辈。你这人啊,聪明至极,却偏做憨笨形象,不过...”

    “能瞒过你天眼通的人,倒的确不是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