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吹拂着养渊的发丝,鬓角已沾了些许白;凛冽的眼神如冰雪般扫射着养乐多,看的后者一阵发寒。

    “所以……你就把我这画舫给毁成这般模样?”

    养乐多看着坑坑洼洼的甲板,已是不敢朝画舫内望去。轻“嗯”了一声之后,连忙说道:“不过这都是那庶民……”

    “庶民?你刚才也看见了吧,那可是让两个贵族争抢的庶民,地位早已不一般!”养渊声音冰冷,令人恐慌,“此等人你居然还与之争斗,这也就罢了……我这画舫多少资金做的你会不知?”

    当得知泰甲就是撼动两大贵族之人的时候,养乐多也是吓了一大跳,难怪这家伙当时会说自己认识那个人……

    不过知道这一情况后,他心中更多的还是庆幸,毕竟与之为伍,似乎也挺不错的。

    “孩儿该死……”

    “还有你们!”养渊眼神忽然一转,恶毒的看着伏跪在身上的一干士兵,“既然见着了,为何不阻止?徒让少公子毁坏我画舫?”

    士兵颤抖的身体晃的甲板的烂木支呀叫着,惶恐应道:“属下,属下以为……”

    可惜养渊根本不与他们辩驳的机会,甩了甩手道:“别以为了!失职怠慢,全数发配为奴!”

    “不要,不要啊!求蜀山侯再与我等赎罪的机会!”

    “恳请蜀山侯!”

    “属下家中还有妻儿老母,请蜀山侯饶我一次!属下定当万死以报!”

    养渊哪管这些人的言语?这画舫烂成这样肯定是要让人背锅的,他自己的儿子自然是不可能的,就只有让这些士兵顶罪了。

    “阿父……”养乐多忽然说到,“此次毁坏画舫皆是孩儿之过,莫要责怪他人!”

    “你说什么?”

    “孩儿……孩儿愿为他们请命,请阿父放他们一条生路!”面对养渊的怒火,养乐多虽然畏惧,但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养渊不怒,反是颇为惊奇,自己这儿子什么时候开始帮这些下人说话了?

    “你刚才不是说,这些家伙见你被欺负也未曾出手吗?且不说这渎职之罪,保护不力也足以将他们流放,你居然帮他们说话?”

    “孩儿斗胆一试!”

    养渊看着自己儿子的面庞越来越诡异,好像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儿子一样。

    半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儿子今天变化怎的如此之大。便道:“也罢,为父听你一言……毕竟今日你助那小子搏回了我养氏颜面……”

    养乐多一惊:“父亲如何知晓?”

    “哼!你那手段为父会不知道?不过用石子弹射苍蝇,力度恰好将那苍蝇定在了那小子出手的箭上罢了!只可惜那湔家大公子,至死都不明白怎么输的!”

    如此精妙的手法,在养渊眼中竟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养乐多皱眉道:“他侮辱我门楣,死不足惜!”

    “他是该死,但你不该用没羽箭点他穴位多管闲事。”养渊轻叹道,“这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我看那湔毕崖早欲杀之……你这旁门左道,若是让识货的人看着了,那还不是麻烦不断?”

    “孩儿记住了。”

    养渊笑道:“吾儿此番出来,倒是进步不小……那泰甲身份不一般,你也可多亲近亲近。”

    养乐多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来,问道:“阿父,为何你今日要判湔侯赢?我看他二人的匠奴建造差距并不大,而阿父也只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评判……为何?”

    “因为我知道,那小子根本不想和杜汶山走。”

    “阿父何出此言?”

    养渊缓缓道:“杜汶山惹怒了郫击,现在引火自焚。开明王责令查处杜汶山的诏令已下,现在跟着他不过自寻死路罢了!那小子明白这个道理,岂会傻傻的跟上?就算最后是杜汶山赢,那湔邱罗等人也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所以阿父送了他个顺水人情,让他对我家产生好感?”

    养渊点了点头,欣慰的抚摸着养乐多的头,心中却暗道:“若让这小子入我手,待湔邱罗死后,这氐族部落还不为我所收?分裂百年的湔棚,定要在我手中统一!”

    现在cd到都江堰高速公路不过四十分钟,但在那个水利尚未开发的年代,通讯却需要几日甚至更久的时间,可谓真正的山高皇帝远。自成一国并不是难事,但却因为部落分裂使得所有野心家生畏。

    而如今又有开明王诏书,此地若是随意开战,定会立于风口浪尖,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外交吞并。

    只是拉拢泰甲,可能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走,回家!”

    画舫渐渐发动,微风拂柳,月光怡人,而所有人望着残缺的画舫,无一不是祈祷着——千万不要垮啊!

    ……

    杜汶山走的很不甘,因为三个裁决的人都一致评判湔邱罗赢,即便是杜汶山也不能忍受这等结果。郫击也就罢了,都安端也就罢了,凭什么他养渊也是如此?

    难道自己就真的不如湔邱罗?

    杜汶山本打算大闹一通,至少要他们给出合理的解释。但没想到突然有人传来消息——开明王的使者已经到了他家,若是再不回去,会被当做畏罪潜逃,直接抄家灭门!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来日再回来问罪。

    泰甲作为最大的赢家,兴奋的望着自己将来的家,他要求的东西应有尽有,羊舍、猪圈、鸡窝、分娩房、储粮间、种种。他兴奋道:“多谢湔侯!……那个,我与尊公子的赌局那个……”

    湔毕崖很想大骂泰甲无耻,但今日他似乎还借刀杀人了一次,便也忍了下来。若不是今日泰甲将湔常棣激怒,他还没有机会取他性命,夺取继承权。

    “唉……吾儿的罪孽,便由我来还吧!”湔邱罗虽然恨铁不成钢,但自己儿子相残,难免悲戚,“毕崖,回去将二十个奴隶准备好,明日带来!”

    “诺。”

    泰甲连忙夸赞:“湔侯一家真是守约之人,泰甲拜谢!”

    “别与我拍马屁了泰甲,你心里,怕是还在因为蒙蔽了我与杜汶山,而感到高兴吧……”

    湔邱罗的眼神彻底阴暗了下来,吓得泰甲连忙后退,不知所措,忙道:“湔侯哪里的话?泰甲自是感激湔侯,岂会有这般非分之想?”

    “我管你有没有,反正我被你利用了,我很不爽!”

    “特别的不爽!”

    “非常的不爽!”

    湔邱罗声音一层盖过一层,泰甲被吓的说不话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模样的湔邱罗,好像自己认识的那个傻子,冒出了另外一种性格。

    但或许,这才是湔邱罗的性格,不过一直被隐藏着罢了。

    难怪一向温文尔雅的湔邱罗能生出腹黑湔毕崖和意气用事的湔常棣,这般模样,果是亲生父子。

    泰甲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举动让湔邱罗本性暴露,目中无人的他终于产生了畏惧,惶恐道:“那湔侯……打算如何?”

    “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承担你,还有你父母的赋税!你不仅需要缴纳三个人的国税,还必须缴纳我部落税款!”

    “我们部落……还有税?”

    湔邱罗冷笑道:“本来没有,这是我给你单独加的。”

    泰甲气的吐血。

    “别着急,还没完呢!”湔邱罗眼中隐有怒火,“修建大棚的费用,我会慢慢的从你的产业之中扣除,还有粮食的事情决不可再寻贵族帮忙!别以为占了便宜,我便治不了你!”

    泰甲直接气的昏厥了过去。

    “你……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