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跨进门槛,秦柏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这分明是一个由家居环境改装而成的小型工作车间。

    只见窗明几净,采光透气良好,两排崭新的工作台靠窗而摆,台面油光亮,一尘不染,七八只靠背椅子摆放在工作台前,码放得整整齐齐的。

    窗外绿树成荫,繁花似锦,鸟鸣啾啾,凉风习习,花香阵阵。

    靠窗的墙角有一株盆栽的金钻蔓绿绒,叶质厚而翠绿,叶面有刚质亮度。蔓绿绒又名“辟邪王”,阴生植物,生命力极强,以吸收各种有毒气体为养分,具有净化空气的作用。金钻蔓绿绒旁边有一套黑色沙,沙旁边是一个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套古色古香的茶具。

    整个布置俨然是一个家庭生活环境,在这里工作,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秦柏不解地望着沅梦。

    “这就是你的临时工作室,”沅梦微笑道。

    “临时工作室?你是说,我以后会在这里制作光芯?”秦柏失声问。

    “怎么了?不满意吗?”对于秦柏的表情,沅梦惊讶多过了疑问。

    “满意,当然满意。”秦柏赶紧说道,“在这里工作绝对没有压力。”

    “满意就好,这是昨晚我们回来之后,你忙着写东西,我跟辛大统领以及陈院长安排的。考虑到你到开放区工作不方便,我们便命人连夜将这座院落改成临时车间。以后会有人把做好的光芯原型用箱子装好,通过刚才那道门,送到这里来。在这里做好光芯成品之后,再安排专人送到开放区组装车间组装出货。当然,我们会派人做所有搬运的工作。你呢,只需坐在工作室里用心制作就好了。”沅梦道。

    秦柏环顾四周,边看边点头,半晌之后,他才说道:“除了搬运工之外,我还需要三个助手特别。”

    沅梦对于秦柏的要求并不觉得意外,她一口气便答应了下来:“好,没问题,你需要什么条件的?要不要我把我们川南会所有石匠的名单都给你看看?”

    秦柏摇摇头:“不用了,从名单上看不出技术能力,也看不出此人的为人,还是算了吧。”

    “那你说怎么办?”

    “这三个助手就由我来指定,如何?”

    “好,没问题,你把名单给我,我马上去办理。”

    ……

    ……

    初级石匠车间。

    几十个初级石匠正在忙碌着各自的事,车间里一片热闹繁忙的景象。

    刚刚通过中级石匠资格考核的雷阿诺心情非常愉快,来到初级石匠车间上班已有一年多了,在这一年多时间里,他学到了很多东西,石匠技术也得到突飞猛进的展,再加上他这个人肯用功,在这些被级石匠当中,他一直名列前茅。

    回顾一年多来的石匠生活,雷阿诺感慨万端。他这一班原本有三十八个人,经过几轮淘汰,现在只剩下二十六个了,那十多个人因各种原因被打回原型,甚至被开除了,剩下的这二十六个得到了石匠总管石无涯的认可。

    经过这次内部培训石匠尝试获得成功之后,川南会便停止对外招聘石匠,转成自己培养了。这一年来,川南会巫石生产基地又先后培训了两批这样的石匠新人。第一个培训班,也就是雷阿诺的那个培训班,只有五十个人,现在一个培训班最少都有上百个。从几千个石徒之中挑选一百个,当然能挑选到有用的人才。由于这些人都是从石徒的位置爬上来的,因此更加珍惜这个难得的培训机会,学习起来格外用心。

    看着坐在对面用心处理样品的李秋蝉,雷阿诺手里拿着一个已经完成了的样品,用手轻轻抚着,心里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自己的好朋友秦柏。

    “秋蝉,你猜,秦柏现在在哪里呢?”雷阿诺忽然低声问道。

    “谁知道?”李秋蝉用嘴吹了吹手里的样品,把上面的石灰粉吹掉,淡然地说道。

    “要是他在这里的话,昨天的考核他一定也会通过,你说是吗?”雷阿诺道。

    “那倒不一定,他这个人最喜欢耍小聪明,做事一点都不踏实。”李秋蝉不以这然道。

    “唉,他走了之后,很多人看我的眼神渐渐变得冷漠了,哪像三个月以前秦柏还在的时候。那时候,每个人望向我的眼神都充满了羡慕。”雷阿诺情绪有些低落,喃喃道:“他虽然失踪了三个多月,差不多四个月了,可我还是很想念他,很想知道他究竟在哪里。”

    “想念有个屁用,人家还不是拍拍屁股就走人,连屁都没留下一个。算了吧,人家是会长的人,心里哪有你这个朋友,亏你还天天把他挂在嘴边?”

    “秋蝉,你觉得他会不会有事?”

    “有事?你才有事呢。我猜呀,他肯定是会长派下来深入基层,了解基层人员心态的密探。”李秋蝉白了雷阿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密探?!”雷阿诺笑了,“我相信秦柏不是,我觉得秦柏跟川南会的关系远没有我想像的那样密切。他突然离开一定是有原因的,或者,他有他的苦衷。”

    李秋蝉翻了一个白眼,不接腔,从抽屉里抽出一张12oo目的砂纸,熟悉无比地折成几折,然后继续深入打磨手里的样品。

    雷阿诺见李秋蝉不理会他,喃喃自语道:“唉,要是他还在这里的话,肯定也跟我们一样顺利通过中级石匠资格考核,这样我们明天就可以一起去中级石匠车间上班了。不过,说不定他会给我们一个惊喜,某一天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呢。”

    雷阿诺无限憧憬,把手里的样品轻轻放进抽屉,又拿出另一张样品单和一个油泥模型。

    李秋蝉鼻子轻轻地嗤了一声,一幅不以为然的表情。

    “凭直觉,我还真的觉得他不会忘记我们呢,”雷阿诺充满信心地道。

    “哼,不会忘记?!我倒觉得他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小人呢。照我说,他不是死了,就是达了,他哪会想到我们这些人,我们这些人只不过是他人生旅途中的匆匆过客而已,起着点缀作用罢了。还是算了吧,以后不要再提此人了。”李秋蝉板着脸说道。

    正在这时,突然旁边传来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什么时候上班可以聊天了?”

    这道声音非常难听,像是乌鸦的叫声。

    雷阿诺和李秋蝉一听到这道声音,吓得魂飞魄散,脸刷地一下,全白了,头脑里顿时一片空白。

    这个声音便是石匠总管石无涯特有的阴森森的声音。来人正是石匠总管石无涯,他不知什么时候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雷阿诺和李秋蝉的后面,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轻轻聊着有关秦柏的事,浑然不觉身后多了一个人。

    石无涯走路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声音,谁也拿不准他什么时候会站在自己后面,因此大家都非常忌惮他,现在就连背后讲他的坏话的胆子都没有了,大家只能在心里暗暗咒骂他。当然,他的祖宗十八代托了他的福,也无一幸免!

    像现在的场景,这一年多来并不罕见,每每被逮个正着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现在,这几十号人只要一看见石无涯的人影,便人人噤若寒蝉,只要一听到石无涯的声音,便个个心惊肉跳,这个人对所有人都产生了无形的压力。

    石无涯冷冰冰地说道:“哼!别以为通过考核就万事大吉了,我一样随时可以把你们刷下来。”

    虽然声音不大,可在雷阿诺和李秋蝉的耳朵里听来,无异于晴天霹雳!

    两人面如土色,噤若寒蝉,手脚冰冷,头皮麻,背脊痉挛,坐在那里六神无主地搬弄着手里的样板。

    石无涯屈指在工作台上敲了敲,冷然道:“你们两个,马上放下手里的活儿,把样品和工具收好,洗干净手,五分钟之后到办公室来找我!”

    说完,双手往背后一背,像一只乌鸦一样,转身就走。

    雷阿诺和李秋蝉脸色再次大变。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他们太了解这位阴森森的石总管了。他每次要开除人,总是用这样的语气,用这样的方式:请你到办公室去“喝茶”,当然,这个喝茶便是送客,送客即是开除或者打回原工作岗位。

    雷阿诺和李秋蝉对望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绝望。不过绝望也没办法,他们可不敢乱来,半年前的那一幕早就在所有人脑海中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烙印。

    那天,石无涯也是这样把一个叫唐威的人当场开除了,唐威性格原本就很暴躁,被石无涯逮了个正着,唐威当场大吵大闹,誓在跟石无涯死嗑到底。石无涯马上叫来值班石士,那个石士一进来,二话不说,先狠狠地扇了唐威三记耳光,所有石士都经过严格训练,身手不是一般人能抗得住的。那几下耳光,打得唐威门牙当场脱落两颗。唐威不服,张嘴想要再喊叫,那人伸出右掌,猛地劈中唐威的脖子。唐威当即像一堆烂泥一样一样,瘫软在地。那个石士就这样拖着他,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把唐威拖出石匠车间,至今再也没有人听到唐威的任何消息。

    那个场面太震撼了,比苦口婆心的道德思想教育还要有效得多,令在场的人无不心寒半日,齿冷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