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多名石徒热火朝天地讨论了两天,到第三天下午下班时,名单终于公布了。

    名单一公布,整个巫石生产基地再次沸腾了,这个晚上注定像前些日子的那个振奋人心的晚上一样,秦柏又被推到风口浪尖。因为这五十个名额之中,秦柏赫然在列!一个刚刚上班没多久的人竟然非常“意外”地被选上了,四千多个石徒里面挑选五十个,那可是百分之一点几的比例,这个渺茫到极点的几率竟然落在秦柏的头上?!

    秦柏觉得不思议,雷阿诺觉得不可思议,韩大彪也觉得不可思议,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雷阿诺也在这个名单之中,但秦柏的入选对他冲击相当大,不是怕秦柏比他强,而是他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前两天,他还恨秦柏不去努力争取,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有些人并不需要争取什么,该来的终究会来的。说不定这个所谓的机会便是因秦柏而产生的,要是事实果真如此,那么自己还沾了他的便宜呢。

    想到这里,雷阿诺望着那个空荡荡的床铺出神,现在正是晚上,他刚刚从藏书室回来,秦柏还在外面训练呢。

    秦柏虽然被这件事震撼到了,但他并没有因此放弃念力训练。

    秦柏内心的震惊并不比其他人小,他也觉得很意外,但同时当然也乐坏了。说真的,一个星期以来,他整天背着双手,装腔作势地在浸泡车间踱着方步,越踱越心虚,想想都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这份薪水。现在可好,终于不再心虚了。

    再说,来到云川城之后,秦柏就跟义父商量好了,从石匠开始学习巫石制造,现在算是正式按原计划进行了,只是这个机会来得太突然,太猛烈了,猛烈得秦柏一时不知所措。似乎前途一片光明,可是一想起自己的念力,秦柏又是一阵黯然,心里一阵绞痛,虽然还在积极训练当中,而义父那边也在努力恢复念力的感知,但是秦柏对前途可没有多大奢望。

    大家投在秦柏身上的目光从原来单纯的崇拜,分解成了很多种色彩:有羡慕,有嫉妒,有怀疑,有火热,有怨恨,有关切,有恶毒……

    积极的感受坦露无遗,消极的感受则深埋心底,没有人敢表达出来,且不说秦柏稳压各大帮派头目的势头,光是传得沸沸扬扬的“会长介绍之人”这个消息,便足够令所有人无言,甚至有人怀疑这五十个人之中,其他那四十九个是托了秦柏的福。

    对于这个说法,秦柏倒是深以为然,因为他觉得川南会似乎真的有些针对自己的意思。不过,他也不在乎。一来,他没有搞什么阴谋诡计;二来,他没做出任何有损于川南会利益的事;三来,他不是谁派来的卧底,除了他的家庭地址可能会有问题之外,他一身上下都是清白的。只是由于他身上怀有太多惊世骇俗的秘密,又被宁家石士追捕,因此才不得不混到这里来。

    秦柏只所以来到川南会巫石生产基地,与其说是为了找一份工作,混口饭吃,不如说是为了避难。

    大家不敢说三道四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西山帮,曾经有人私下里猜测秦柏的来历,说秦柏的坏话,被西山帮的人找个“正当”的理由狠狠地把那人扁了一顿。

    这些事,秦柏当然不知道。

    第二天,这五十名幸运儿被通知在上岗培训室集中,个个循规蹈矩,一本正经。

    讲师还是那个干干瘦瘦斯斯文文的宫讲师,他一站到讲台上,便开始讲起来了:“大家好,在坐各位都是百里挑一的青年才俊,大家都是聪明人,不需要我多说,大家都应该知道珍惜这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这次培训期为半个月,半个月过后,只要考核合格,就具备初级石匠资格,我们川南会将会给各位颁初级石匠证书,从此以后,各位就可以走上石匠的工作岗位。”

    宫讲师只讲了这么几句,便嘎然而止。这就是他高明的地方,他不是继续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一直讲下去,他就讲了这么几句,便停了下来,给下面的人一个回味的时间。

    果然,话音刚落,培训室里五十人顿时面面相觑,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初级石匠资格,这是所有石徒梦寐以求的事,这是第一步,非常关键的一步,走出了这一步,便意味着走出了石徒之列,步入石匠行列。同时意味着薪水待遇的提高,社会地位的提高,生活品质的提高。走在路上,都觉得无比的拉风。

    做石徒的时候,被石匠或者上司呼来喝去,像个奴隶一样。只要走出这一步,位置便颠倒过来……

    在坐的所有人当然都明白其中有强大诱惑,因此个个满面红光,兴奋不已。

    宫讲师趁大家的漏*点还没消退,马上接着说:“各位,现在就让我们开始学习。”

    整个培训室顿时鸦雀无声,五十个人个个凝神静听。雷阿诺就坐在秦柏前面,矮胖的腰杆挺得笔直。

    宫讲师抑扬顿挫的话音在培训室响起:“下面,我开始讲第一课,石头的来源。天下石头数目众多,数不用胜数,不过总的来说有五个来源:一是水成,凡以地下水或是地表水,不论是以动态水或是静态水为主作用下所形成的各类石头,皆可称为水成石;二是火成,凡石质来源,多以火山及岩浆话动及各类变质作用为主者,皆可称为火成石,其中亦包括后期火烤石;三是风成,凡以其外部形成为风砂所吹蚀和磨砺者,不论其石质成分如何,皆称之为风成石,也有的叫风砺石;四是古生物化石,此类包括史前生物遗骸和活动遗迹等;五是各种天外陨石和事件石及不可多得的稀珍石,该类石头在众多的石头中属于最稀有,最珍贵的石头种类……”

    整个培训室鸦雀无声,大家听得格外用心。秦柏心如明镜,不由暗暗赞叹,宫讲师毕竟是川南会特聘讲师,讲课的功夫和技巧真的没说话。原本如此枯燥乏味的课程,竟让他讲得如此有条有据。要是没有刚开始的那几句话挑起了大家学习的热情,秦柏敢肯定,此时下面必定乱糟糟的。

    宫讲师抑扬顿挫的话语继续在培训室里回荡着:“观察石头从几个方面入手,一是质:所谓质,是指石质,石头硬与软,轻与重,纯净与杂陈,粗糙与光滑,浸润与枯燥,灰暗与亮泽,透明、半透明与不透明等等;二是形,所谓形,是指石头的外形、形状、形态、形体;三是色,所谓色,是指石头上的色彩,红、黄、蓝、白,黑或是某种调和色,单色、双色或是五彩缤纷,纯净或混杂,鲜亮或晦暗,色彩或色彩的组合;四是纹,所谓纹,是指奇石上的纹路、花纹,凹纹、凸纹、平纹、点纹,线纹、面纹、单色纹、双色纹、多色纹,或是他们中两种以上纹路或花纹的组合,规则或不规则死板呆滞还是生动活泼,千篇一律还是富于变化,平淡无味还是妙趣横生……”

    老实说,这一堂课,秦柏听得格外认真,相信其他人也是一样。大家都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关乎自己的前途问题。

    从一个整天背着双手在车间里装腔作势地走来走去的闲人,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学生,这个转变,非但不令秦柏感到沮丧,反而令他感到无比的兴奋。

    理论知识学习了两天,到第三天,宫讲师便带着这五十名学员到石匠工作的地方去实地观摩,并请来五个石匠,十人一组,教大家亲自动手处理石料的一些基本技术,并教大家亲自动手配制洗石水、封闭剂、耐黄漆和硬树脂等等。

    接下来的几天,宫讲师便带着一伙人浩浩荡荡地穿梭在各个高大的建筑物之间,抛光车间、磨光车间、酸洗车间、剁斧车间、火烧室、开裂车间、修补车间、翻滚车间、刷洗车间、浸泡车间等等,每到一个车间,便要求大家跟那个车间的石徒一起动手操作,提高动手能力。

    这个过程之中,秦柏感觉收获颇丰,内心自然喜不自胜,于是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学习当中。

    白天学习固然非常投入,晚上训练念力也从未间断过。

    令人秦柏感到更开心的是,这一段时间以来都没下过雨,念力训练更是一个晚上都没停止。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五十个人经过考核,有三十八个合格,不合格的那十二个则被打回原型,个个垂头丧气地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去了。

    讲师给合格的这三十八个人颁了《初级石匠资格证书》,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芒。

    秦柏用手轻轻地抚着《初级石匠资格证书》,心中感慨万端。想想自己刚进入川南会巫石生产基地刚刚好一个月时间,便从石徒晋升为石匠。虽然只是初级石匠,但已经算是向巫石制造业又迈出了一大步。

    秦柏始终觉得,这件事里面必定有川南会某位大人物的影子。是会长么?秦柏刚一想到这里,马上哑然失笑。自己是什么人,秦柏清楚得很,他敢肯定,会长早就不记得那天一时恻隐之心作,让一位落魄的小伙子有了一份工作,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想到从此将离开了浸泡车间,告别背着双手在车间踱着方步的日子,进入石匠大楼开始新的工作了,秦柏心里总算踏实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