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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明荃一呛,顿时哑口无言,气得浑身抖,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秦柏,似乎要将秦柏吞进肚子里。

    陆经理打断了汪明荃的话之后,转而对那几位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石士说道:“没事了,你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吧。”

    那几个石士有些迟疑地看了陆经理一眼,便极为不放心的离开办公室,往大门口方向走去。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是的,七个人竟然还捉不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这叫他们情何以堪?

    “你们两个跟我来,”陆经理袖子一挥,便往办公室里走去。

    秦柏和汪明荃自然跟在后面,汪明荃又是恶狠狠地瞪了秦柏一眼,不过这回他倒是不再说话。

    到了会客室,三人刚一坐下,陆经理便说道:“汪明荃,前天你不是说,你那里还需要一个人吗?就把他交给你了。”

    “他?!”汪明荃错愕了一下,正想拒绝,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马上眉开眼笑地说:“谢谢陆经理,谢谢陆经理!”

    秦柏觉得此人的笑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味道,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落在此人手里,自己的日子绝对不好过,心中顿时无比的郁闷。一个单位里,主管最讨厌的并不是偷懒的人,也不是笨手笨脚的人,而是敢跟他顶嘴的人。在汪明荃眼中,秦柏自然被划为敢跟他顶嘴的人。

    人都是自私的,对于老是喜欢跟自己作对的人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何况对方是自己的直属上司?秦柏是个孤儿,偿尽人情冷暖,阅尽世态炎凉,深知其中三味。而汪明荃心里也开始编织小鞋了,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变着花样天天让秦柏穿小鞋,一双一双地来,有计划有步骤地来,要把他整得服服帖帖的。

    “好了,秦柏,你到办公室门口等就行了,”正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时候,陆经理忽然说道。

    秦柏二话不话,抬起脚就往外走,身后传来汪明荃低声地咕哝:“臭小子,没规没矩的!”

    出到办公室大门外,秦柏索性一屁股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看着眼前高大的建筑物,看着地面上建筑物庞大的影子,听着建筑里传出的各种声音,秦柏的心神忽然一阵恍惚。

    义父从天而降,从那时起,秦柏的人生才丰富多彩起来,先后见识到义父身上无数惊世骇俗的巫石,亲耳聆听到义父侃侃而谈巫石制造技术,并跟他一起做出一大批掌灯,赚了一大笔钱,然后又被人围剿,逃出深谷,在路上遇到仙人洞,迈入石士一级感知境界。后来到了云川城,又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

    秦柏想着想着,心里五味杂存,不由得一阵嘘唏。

    “跟我走吧,别坐在这里呆了,”秦柏正在胡思乱想中,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思绪。

    正是汪明荃。

    他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脸色阴霾,好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秦柏心里暗暗惊奇:“这个家伙到底怎么了,难道死了爹娘?刚才听到陆经理将我交给他,他明明不怀好意地眉开眼笑起来,似乎非常乐意这个安排。可是一转眼间,怎么脸色就变了?不知陆经理跟他说了什么话,竟让他的心情受到如此重创。管他呢,见机行事便是!反正他打也打不赢我,大不了把这个家伙痛扁一顿,从此浪迹天涯。”

    想到这,秦柏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两人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段颇远的路,最后才走进一栋房子里,在进门的时候,秦柏注意到大门口有一个大牌子,牌子是蓝底白字,上面写着“浸泡车间”四个方方正正的大字。汪明荃阴沉着脸,带着秦柏进入浸泡车间,一路上不断有员工跟他打招呼,可是汪明荃统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顾闷声走路。

    秦柏忽然现,自从和汪明荃踏入浸泡车间大门之后,车间的空气突然变得有些怪异,所有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目光里充满了深深的敬畏。

    秦柏心里有些纳闷:“这些人我根本不认识,可是他们看向我的目光之中,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只略略思索一下,秦柏便了然了,原来经过昨晚的那一战,自己在川南会巫石生产基地的普通员工心目中已经成了头号人物。

    可是刚才那一幕,汪明荃为何不认识自己?又想到雷阿诺说过的话“石师和基地的所有管理人员以及执行警戒任务的石士都住在禁区。”秦柏又了然了。昨晚的事生在开放区,只隔了一个晚上,而且现在是一大早,住在禁区里的管理人员当然不会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否则刚才那一幕也就不会上演了,秦柏不相信汪明荃在知道自己的事之后,还敢如此嚣张。

    汪明荃黑着脸,秦柏胡思乱想,两人各怀心思地穿过车间。秦柏目光随意四处一扫,眼睛就瞪圆了,只见上千米平方的浸泡车间里建有六个大水池,每个水池都装满水,水里浸泡着大大小小的海螺石。几年前,秦柏虽然天天捡海螺石,可是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海螺石。任何微不足道的东西,只要有一定数量,便会形成一种气势,秦柏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每个水池旁边都有十几个员工忙碌着,有的将海螺石一个个从水里捞出来,有的将海螺石一个个轻轻地放进水里,有的将一袋袋海螺石扛到水池边,还有的开着简易的载货梭车,将捞出来海螺石运走,显然是运到别的车间进行下一道工序。

    汪明荃闷声不响地径直穿过忙碌的车间,走进最里面的一间豪华办公室。

    秦柏自然光棍地紧紧地跟着。

    汪明荃走到大班桌后面,在大班椅上坐了下来,右手朝大班桌前面的沙一挥,说了一个字:“坐!”

    秦柏也不迟疑,走过去在沙上坐了下来。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马上过来沏了两杯热茶,一杯放在汪明荃的大班桌上,另一杯放到秦柏前面的茶几上,然后用手势示意了一下,便躬身退了出去,顺便把办公室的门合上了。

    办公室里便只剩下秦柏和汪明荃两个人了。

    汪明荃端起桌上的热茶,吹了一口气,喝了一小口,嘴巴动了动,似乎正在品味。

    秦柏惊异地现,随着这些细微的运作,汪明荃的脸色竟渐渐舒展开来,满脸的乌云渐渐散开,天空重新恢复晴朗,除了眼神还残留着一些不甘之色外,脸色几乎恢复如常了。秦柏是个明白人,知道此人刚才这一路走来,内心必定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最后理性终于战胜了感性,完全将自己暴戾的脾气强制压住了。

    一会儿之后,汪明荃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眉毛一扬,人畜无害地微笑着说道:“秦柏,没想到,你并没有随口乱说,你还真的是会长介绍来的。”

    秦柏一怔,一时不知如何接下这个话茬,于是索性不出声,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汪明荃又道:“刚才的事是我不对,是我鲁莽了,真对不起。”

    秦柏愕然了,一个车间主管竟向一个第一天上班的小小员工道歉?

    这才是真正的匪夷所思!秦柏虽然没有在任何一个单位做过事,但他还不至于无知到真的以为这个世界充满爱。他猜都猜得到,单位的等级森严到令人指的地步,想想齐元武做石徒的遭遇就知道。

    上司从来就没有错,就算有错,也是下属的错。光环永远戴在上司的头上,黑窝永远扣在下属的头上。而下属不但要顶着黑窝,还要陪着笑脸,因为后面还有很多想来背这个黑锅的人呢。要是你苦着脸,上司一怒之下,连背黑锅的机会都不给你,你只好滚蛋了。

    可是现在,刚刚上班的第一天,顶头上司就向自己道歉?

    秦柏一时懵了,且不论汪明荃的道歉里有多少真诚的成份,但是道歉的话确实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并不假手于他人,叫人传话。而是从他的嘴里直接说出来的,而且还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的。

    这就够了!

    汪明荃的骄横性格,秦柏刚刚领教过了,还差一点吃不了兜着走呢。能让一个如此骄横的人向你道歉,这需要多大的能量?可想而知,这句道歉的话从汪明荃口里说出来,他需要承受的内心压力可想而知,难怪他一路上黑着脸,经过车间的时候,不管谁跟他打招呼,他一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那时候,他内心斗争之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可是,他为什么道歉?平心而论,他顶多只是性格暴烈了一点,闹了个大乌龙,他并没有做错什么。难道是陆经理逼他道歉?还是他从陆经理那里知道自己真的是会长介绍来的,所以才道歉?秦柏一时想不明白,但他同样知道,现在并不是动这些乱七八糟念头的时候。既然人家已经当面道歉了,自己总不能装作理所当然,全部笑纳。

    于是,秦柏赶紧站起来,无比真诚地说道:“汪主管没错,都是我没说清楚,道歉的应该是我。”

    汪明荃职业性地微微一笑,管理者的气质渐渐恢复了,他笑道:“这是一场误会,所谓不打不相识嘛。如此也好,彼此加深印象,从今天开始,我们算是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