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那个伊甸的广播后不久,我们就在陆风的告诫下加固了商场的各个出入口,并且不厌其烦地将每个出入口的摄像头都接上发电机,通过保安室的显示屏监视外头状况。

    恍惚间,沉淀在城市各个角落的幸存者敌人就像被激活了似的,幽灵般在意识中浮现。而根据陆风的说法,我们就像走在镁光灯下的绵羊,其他人则如藏匿于黑暗中的猛兽,正对我们虎视眈眈。

    除了监视器外,每天我们还要安排人在楼顶放哨,这样便可以在有危险接近时更早警觉。那天刚好轮到我值班,我坐在一张旋转椅上,双腿翘起在窗台上,端着一杯热乎乎的咖啡观察下方。

    在阴暗的苍穹下,一座废弃之都屹立眼前,灰蒙蒙的城市中没有一丝生气。尽管监视器能瞧见建筑四周,但是洞察远方还是必须依赖肉眼。

    突然,我察觉远方有动静,于是马上拿起望远镜向异动的方向望去。镜筒中出现了一群摇摇晃晃而来的丧尸,它们是从公路对面的一条深巷中踱来的。又是那群“人”,我想到。

    它们总是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天天如此。每一个都是神情黯淡、面如死灰,有的脖颈处皮开肉绽,有的肚子上仍然挂着一串,但也有的皮肤完好无损……不,当它不经意转过脸时,你才发现它的右脸颊只剩下骨肉相连。

    1、2、3、4、5……无聊时我开始数起这一群的“人数”,约莫有50个,是个小尸群。每人的身上穿着各色衣服,有穿着西服的上班族,戴着鸭舌帽的嘻哈少年,还有光着膀子的地盘工和打扮入时的漂亮少妇……当然,这些都是他们生前的身份,现在它们都已成了同一样东西。

    它们沿着斑马线穿过马路,然后停在了我的斜下方,摇摇晃晃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我观察这个现象已有一段日子了,直到最近我才发现,它们所站的位置有个小小的公交站台。我想象着他们生前每天度过的等车时光,这种行为也许潜移默化地成为了他们的生物本能之一,就像候鸟南飞一样,即使死后他们的身体依然不受控制地前往每天所去之地。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想象。站了一会后,这群丧尸便四散而去。

    就在这时,视野中出现了异状。望远镜的彼端出现了两个奔跑的身影!刚开始我还以为是疾行者,仔细一看却是两个活人,他们身后有十几个丧尸摇摇晃晃跟来。

    那两人分别是一男一女的中年人,他们神情紧绷,但步履并不太慌乱,可以看出是严酷生存淘汰下的幸存者,跟我们一样是末世的移民。

    他们似乎也看见我了,向着我这边挥手,似乎是在求救。

    看见这种情况,我立马放下手上的望远镜,撒腿向下跑去。

    到了一楼,我才想起开门的钥匙放在小玖那儿,于是又急冲冲转向监控室,现在应该轮到她值守的。

    监控室的门大开着,陆风、关飞和张镐都在里面。

    “小玖,快把钥匙拿来,外面有人……”

    突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因为在显示屏上,我看到那两个幸存者正拼命敲着大门,而陆风他们却干看着,没有任何动作。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开门?”我纳闷道。

    陆风没有理会,吩咐小玖:“请打开麦克风!”

    音箱传来了大门处的拍门声和呼叫声。

    “救命!救命!救救我们!”那中年妇女一边拍门,一边恐惧地扭头看背后。

    中年男人则抬头看向我们:“请发发好心,我们的避难所实在是没有食物了,孩子们都在挨饿,听了广播我们才冒险前来,请帮帮我们!”

    他们都大汗淋漓,眼中已经失去了从容,连表情都被死亡预期扭曲了。

    “你们还在等什么,快开门!”我大喊。

    “等等,现在还不能冒险……”陆风说。

    这时候,画面中突然扑出来几个黑影,男人马上从怀中抽出一把手枪,对准最近的丧尸的头就是一枪,女人也拿出一把尖刀,将它送进另一只的眉心。

    “救救我们!”女人哭了出来。

    “小玖,快拿钥匙!”我喊道。

    “是。”小玖这才把钥匙拿出来递给我。

    “太迟了……”关飞说。

    镜头中,十几只饿鬼已经争先恐后地扑到两人身上,獠牙一下子将女人的脸皮撕了下来,传来了恐怖的尖叫。男人也失了神,被一个嘴巴啃掉了下颚。

    情形一下子跌入谷底,我抱着头,难以置信地蹲在地上,钥匙滚落地面发出尖利的声音,除此之外,只剩下毛骨悚然的尖叫响彻四周……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屏幕中的中年男女除了一些无法辨认的肉骨,已经从这个世上完全蒸发了。但是,他们的呼救声却残留在我耳朵。

    我“噌”地一把抓住陆风的衣领,大喊:“你到底有什么病?为什么不开门?”

    陆风推了推有些歪掉的眼镜,面无表情地说:“有病的是你,他们身上有武器,如果贸然开门,可能死的就是我们。”

    “混账!”我将他的衣领抓得更紧:“有武器就代表一定会攻击我们吗?在末世里谁能没有武器防身?”

    陆风很快接道:“那为什么他们一开始不亮出来,非要藏起来不可?”

    “也许他们仅仅是为了以防万一……”

    “那我们也必须以防万一。”陆风不容分说地推开我的手,“放他们进来的代价可能是我们部分或者全员丧命,而不放他们进来则对我们没有一点损失,在你做任何选择前,请先把选项放在天平的两端掂量掂量吧!”

    我无言以对。陆风说的没错,如果真的出现了意外,这个后果将是无法承受的,但是难道就为了这个万一而将活人的性命视同草芥吗?我无论如何也不敢苟同。

    似乎从那次事件后,我跟陆风之间就产生了难以弥合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