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陆地上笨拙的小柔,水里却是个游泳能手,她拉着我飞快地向前游去,穿过了月台,来到了铁轨上。我用手电筒往回照了照,大量的丧尸的腿还在水中摆动,向着关飞他们逃离的方向追去。

    于是我又朝铁轨延伸的两端照去,右端的铁轨在水波的晃动中弯弯曲曲地伸向远方,消失在连光都照不到的深邃黑暗中。左端的铁轨上则出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东西,一辆长长的列车。

    我实在是憋不住气了,于是拉起小柔就朝左端游去,在游离了月台,确定不会被尸群发现后,我们才终于“哗”的一声浮出水面。

    我张大嘴,如沐甘霖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脑中传来阵阵眩晕,我几乎要窒息了。冷静下来后,眼前出现了一辆庞然大物,洁白的车身,黑色的车窗,车厢一节一节地伸向远方。

    由于尸群蹚水的声音还不绝于耳,而长期泡在水里并非办法,我们决定爬上车顶。但是车窗以下都浸泡在水中了,所以我们必须攀附着车窗边缘爬上去。

    我伸长了手,勉强够到了车顶的边缘,正准备发力往上爬。黑黢黢的车窗突然出现一张极其恐怖的脸,它的嘴巴裂开了一个非常大的角度,如果不是这层玻璃,我肯定要被它活活吞噬。我吓得噗通一声掉回水中,小柔也捂着嘴失声尖叫。

    我们这才发现,车窗后藏着的绝对不止这只丧尸,有许多摇摇晃晃的苍白的脸孔接近了车窗,它们的浊牙在玻璃上撕咬,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

    我们沿着车身向前游去,一路上窗边都挤满了丧尸。兴许这架列车是在病毒爆发当时就被感染者闯了上去,然后整车人都变成了行尸走肉,列车也就停在了前往下一站的路上。

    我们来到了两节车厢的接合处,在这里可以借助接合处的边缘爬上去。于是我伸长了手,双脚踩在边缘往上蹭。泡满了水的衣裤和鞋子十分沉重,我好不容易才爬了上去,翻身在车顶上喘了一会后,又将小柔也拉了上来。

    “刚才真的谢谢你!”我边喘气边对她说。

    “刚才?”她拧着校服裙上的水。

    “刚才在水底给我做人工呼吸啊,要不然就真的歇菜了!”我也脱掉了鞋子,把袜子晾在一边。车顶冰凉的金属质感传来,屁股底下凉飕飕的。

    她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嘤咛。我看见她小巧玲珑的脸庞正涨得通红,一双手抱在湿透的衬衫胸前,双脚紧闭,裙子下露出了洁白的双腿以及沾满水珠的小脚丫。

    “手电筒!”她不满道。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光对着她了,赶紧关闭,“对、对不起!”

    “没关系……”

    我们陷入了沉默。刚才灯光中小柔的模样却深深印在我脑海,湿漉漉的头发、浅浅的红唇、湿透的衬衫上若隐若现的胸脯、洁白无暇的小脚……我咽了口口水,正常的男性荷尔蒙让我不觉心跳加速、耳根发热。

    难道她是因为刚才在水底做人工呼吸而觉得不好意思?我又回忆起嘴唇上那淡淡的冰凉的触感,当时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换作是我也会这样去救同伴的,但是她这么一不好意思,我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阿嚏!”她突然打了个喷嚏。我也渐渐觉得有了些凉意,湿透的衣服这样贴着身子终究不是办法。

    我侧耳倾听,确认尸群的蹚水声并没有减小后,果断地脱掉外衣,拧干,然后开始擦身。

    “学长,你、你干嘛?”小柔慌张道。

    “我把衣服脱了,这样下去很容易感冒的,你也把衣服脱了吧,我会转过头去不会看你的。”事实上这样的黑暗中不开灯什么也看不到。

    她又发出了一声嘤咛,过了一会,便听到窸窸窣窣的衣物的声音以及擦拭身体的声音。我不禁开始脑补后方春色,但又马上摇摇头。

    我们又开始陷入沉默,隔着一个车顶的下方不时传来丧尸的呻吟声和走动声,十分瘆人。这时,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冰凉感,吓了我一大跳。

    “别躲开,让我这样靠着你好吗?我很害怕!”小柔颤抖的声音传来。

    我感受到小柔冰凉光滑的背部渐渐贴了上来,然后紧贴着的部位慢慢暖和了起来。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开口:“不知道关飞他们现在怎样了?我想他们应该也快到医院了吧,说不定已经开始给陆风动刀子了,哈哈!”

    刚说完,我就听见了小柔的啜泣声,她整个背部都在微微颤抖。

    “怎、怎么了?别害怕,我们一定能活下去的!”我鼓励道。

    她抽噎道:“我、我不害怕……我只是感到幸福……能遇见你们真好……真好……我感觉比以前幸福多了……”

    “以前?以前发生了什么?”

    小柔一边抽泣一边倾述般说着,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我知道了发生在这个女孩身上的一切。那是个悲伤的故事。

    学生世界的残酷是大人无法想像,也无从体会的。这种残酷甚至要比大人世界的残酷更加直白、更加粗暴。当然,这只是对于极个别运气很背的人来说的,小柔正是这样的人。

    小柔的母亲是医院的护士,为人温柔娴静,却总是遇人不淑,先后离过三次婚,小柔也被迫要去适应不同的家庭。上了高中后,因为有这样的母亲,四周的同学都会或多或少从家长那里听到各种传言,加上小柔一开始很受班上男生的欢迎,嫉妒她的女生便开始故意中伤她,在小圈子里孤立她。

    刚开始只是说她经常抄袭功课、借东西不还、放学很晚都不回家,但接下去传言越来越过分,说她很早就跟外校男生发生过性关系,甚至还说她曾经堕过胎,到了最后,传言升级为污蔑她被继父强奸……

    女生很早就孤立了她,渐渐地,连男生也觉得她很脏,疏离她。这种孤立后来渐渐成了辱骂、嘲笑、肆意玩弄,再后来,演变成暴力相向……

    放学的路上,她会被一群不良少女包围,先是掌刮辱骂,接着撕扯她的衣服,将她推下河塘,在她几乎淹死时又会救起她。渐渐地,她甚至自己学会了游泳。

    在学校住宿的日子里,小柔每天都会遭到一群女生的毒打,被脱光衣服,被剪断头发,她的室友未免麻烦则选择视而不见,久而久之,她们甚至认为她被打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有好几次,她甚至被人扒得光溜溜,被推到夜深人静的走廊上“供人观赏”。

    她尝试求助于母亲,但当时母亲也正身处另一场婚姻变故中根本无暇顾及。

    每天生活在恐惧与不安当中、终日以泪洗脸的她自然学习成绩也变差,学习一差就遭到老师的冷嘲热讽,她说的话也自然得不到老师的信任。如此一来,传言她因为放荡而导致成绩变差、老师厌恶的说法更是甚嚣尘上,然后便带来了更多的歧视与孤立……

    这条恶性循环的衔尾蛇紧紧咬住小柔,让她不能动弹。在末日到来之前,她一直就生活在那样残酷的世界当中,直到在末世中遇到了我们。而她现在做的,只是一无所长的她在末世中唯一能帮到我们的事。

    “可是我一点都帮不上忙,还连累你跟我一起困在这种地方……”她抽噎着,发出嘤嘤的哭声。

    我心生怜意,如果现在不是赤身裸体,我想我会转过身紧紧抱住她。

    哭声还在安静的隧道中回响,有些恐怖。但是我却意外的发现四周已经没有了尸群的叫声,我向前爬了数米后再侧耳倾听,只能听到稀疏的蹚水声,这么说尸群应该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

    “小柔,是时候走了!”我抓起手电筒就向后照,没料到一张纤细洁白的背赤裸着出现在了眼前,我赶紧移开灯光。

    我们重新穿上拧干了的衣服,爬下了列车,又趟着水向大厅游去。

    就在这时,我听见上方传来好几声“噼里啪啦”的巨响,突然,一个重物从天花砸在了大厅中央的水面上,传来惊人的“咚!”的一声,同时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拿手电一照,我才发现天花上出现了裂缝,石块开始纷纷脱离天花表面。又是几块混凝土巨石砸了下来,咚——!咚——!咚——!溅起的水花细沫充斥了整个地铁空间,我不得不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