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人就趴在棚顶,大气不敢出。校园终于重归安静,却又仿佛只是将疯狂短暂掩藏,等待着人最无防备时狠狠噬上一口。

    我端着手电向前方打去,本想看看我们的目的地食堂,谁知光束半路就被黑暗吞噬了,消失在夜空。我又将手电照向小琳,本想确认她的安全,没想到一双白花花的长腿又映入了眼帘。小琳赶紧用手压住裙摆,没好气地道:“学长!”

    突然,下方传来一声低吼,小琳马上捂住嘴,不敢作声。可这样一来她的裙摆又张开了。我尴尬地移开脸,挪动身体匍匐前进。

    “我来带头吧!”经过她身边时我小声说,然后向前爬去。在雨棚上移动,必须采用四肢爬行的方法,这样可以尽可能均匀体重,降低踩破棚顶的风险。

    此刻我们与棚里的丧尸就隔着一层薄薄的塑料板,它们的呼吸声、呻吟声、身上衣物的摩擦声都清晰可闻,就仿佛恶魔贴在你身边耳语一样。

    我故意放轻动作前进,但即便这样,脆弱的塑料棚还是发出了可怕的咯咯声。可能是受到这声音的吸引,成千上万的指甲摩擦棚顶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这感觉就像有无数指甲在搔着我的肚皮。我看了看后方的小琳,她露出了僵硬的笑,估计也是相当不好受。

    天空中偶尔划过闪电,照亮整座校园,我能看见校道上有不少死者在游荡。雷声往往要过十几秒才会到达,响彻云空,让人感到深深的孤寂和恐惧。

    不知爬了有多远,我估摸着应该快到了吧?于是又用手电照了照前方,但还是看不见尽头,我又回头照了照后方,也是漆黑一片。我突然打了个啰嗦,要是就这样一直到不了对面可怎么办?我们仿佛置身在一个无底的黑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永无止境地在这恐怖的深渊中徘徊。

    突然,后脑勺上传来一阵清凉。我用手摸了摸,是水!紧接着,在我的前后、左右开始绽开一朵朵水花,打得雨棚扑通扑通直响。我能感觉到,一棚之隔的下方骚动得更厉害了,整个雨棚突然像在惊涛骇浪中颤抖的渔船,疯狂地震动起来。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明明出发时才下过雨,现在雨却越下越大,打得我背部难受。雨水淹了我口鼻眼睛,好不容易用手抹去一把,但马上又淹了回来。

    那群畜生拍打的力度越来越大,我感觉自己都要被抛起来了。条件反射下,我试图撑起身子继续往前走。

    可这一撑,我没料到雨棚已变得相当湿滑,手一溜,整个人便向左倾倒,沿着雨棚的半圆坡度向下滑去,怎么止都止不住。

    ——完了完了完了!

    我双手拼命向前撑,希望能刹住车,但是完全徒劳,我的脑袋已经完全从棚檐上伸了出去,雨棚中的景象顿时进入我眼帘:

    黑乎乎的长廊里挤满了衣衫褴褛的死者,接踵摩肩,拥挤异常,到处都是狰狞的脸孔、断裂的四肢以及腐烂的疮口,它们就像举行某种神秘宗教仪式般集体高举双手,嘶吼着拍打棚顶。

    我都快吓失禁了,更是拼命挣扎,千钧一发中,我瞥见了那根在走廊边用来支撑雨棚的长长铁杆柱,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紧紧抓住它。

    身体已经大半落到了檐下,我俨然玩单杠中的某个动作,死死用手维持住身体的平衡。可是还来不及庆幸,我马上又要窒息了。

    好巧不巧,我的脸跟一只丧尸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它脸上一个疮口还爬满了蛆虫,那蛆虫都跑到我脸上了。我感到胃部阵阵翻涌,血液倒流,生不如死。

    我拼命告诉自己,我连活尸的脖子都咬过了,这点算什么,可是越想,两者的恐怖之处竟越叠加在一起了。

    唯一称得上幸运的是,与我面对面亲密接触的这个死者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也许是雨水盖过了我的味道,也可能是它的大部分注意力被棚顶的声音吸引了,它只疑惑地将脸贴过来,我浑身激战,猛将脸向后昂。

    这头死尸一张大嘴,两颊就都裂了开来,口中也都是寄生虫或别的什么玩意。它突然向着我吹了一口瘴气,喉咙发出了撕裂的声音。我简直一辈子没闻过比这更印象深刻的味道了,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炼狱。

    “学长,快起来!”这时,身后的小琳抓住了我的脚,鼓励我道。她的这个举动无疑也是冒着相当的危险,要是我跌了下去,很可能会连累到她。

    死尸的那声嘶吼过后,他身边的丧尸似乎都将目标锁定在我身上,我看见一双双手摇晃着寻了过来。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危急中,我心一凛,提了一口气,勉力一撑离开了檐下,只见数双手在我刚才的位置上交错成一团。

    大雨还在持续,我浑身抖个不停,别说继续前进了,就是撑着不倒下已经是奇迹了。大雨中,我紧紧抱着来之不易的安全,至于我们到底前进了几米?还有多长的距离才能抵达目的,鬼才去管这些,此刻我只想不断亲吻这个帮我隔开了地狱的救命雨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