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皇上能逃去皇庄,可是天下的百姓呢?逃去哪里?

    答完,修竹不由得嘴角一扯,露出一丝冷笑。这些大臣们啊!

    “小姐,那皇上到底搬不搬呢?”丹桂接着问。

    李妙贤已经走过了她们,因为下着雨,沿着回廊,雨水溅起,回廊里面的地面上都变得湿漉漉的。

    李妙贤听到问话,停顿一下,她身后同样披着蓑衣,穿着木屐的芙蓉连忙也停了下来,同时把手里面的伞向李妙贤的方向偏了偏。

    这个问题,别说是李妙贤,就算是朝中的重臣都没有办法回答她。

    揣测圣意,可是大大的不恭。

    不是没有人揣测,只是那些揣测可能也只是在亲近的人之间说说。

    她又怎么可能知道?

    芙蓉听到丹桂的问话,见李妙贤沉闷着没有出声儿,便接过她的话,扬声喊道:“问什么问?这个是咱们能知道的吗?”

    然后扶了李妙贤的胳膊,小声的说了句类似“小心脚下”的话,与李妙贤在回廊里面恢复走动。

    她们两个“踢踢踏踏”的木屐声在雨声的掩映下,清晰的传来,同时还有芙蓉冷冷的声音,“等着吧?总有消息的……”

    余下还有什么,却被春风细雨吹散。

    修竹莫名的打了一个寒战,春天来了,可还是很冷啊!

    于是跟丹桂说了一声,哒哒的跑走,同样沿着回廊,因为有风,一阵急雨过后,至余绵绵不尽细细软软、如头发,如丝线的、真正的春雨。可是也会弄湿衣服鞋袜。

    春雨贵如油啊!

    可是,今年的春雨,哪里贵了?

    不过,也挺贵,损坏了房子,浇湿了物品,淹毁了田地,那都是钱啊!

    比油贵多了。

    回到西厢,修竹只觉得浑身的衣服都湿漉漉的,脱下来看,湿得并不十分严重。

    整个帝都都泡在水池子里了,怎么可能干燥?

    ……

    ……

    芙蓉阁的生意随着雨水一天天的下着,也一天天的萧条。

    门大开着,街上的水急急的流着,偶尔才能看到一个有急事不得不外出的行人。马车什么的,更是少之又少。

    但是,店里面的账册却是日日都都在做,一到沐休日便用牛皮纸包着全都送过去。

    伙计们送的是账册,修竹收到的东西往往更丰富。

    值得兴庆的是,她以李妙贤名义买下的几个田庄都没有问题。

    一来是因为当初买的时候主要选了附近的山地林地,地势高,又偏僻;二是因为各处都按修竹的安排利用消散的劳动力,修建了水库,有地方储水,所以暂时不怕。

    但是,鬼天气却切断了来往的道路,还好这样的天气没有什么人有心情逛铺子买东西,否则可能要小小的损失一笔了。

    修竹看完夹在账册中的纸条,顺手丢在了炭盆里面。

    纸张遇到火,发出滋滋的声音,然后跳起一股橘红色的火焰,瞬间化为灰烬。

    修竹拿过账册,同时顺手从床上抽出一条薄被裹在身上,依着床边坐下,把账册放在膝盖上。

    那本账册上面,除了列了一些开销,其余便都是空白。有的地方可能沾了雨水,显得皱皱巴巴的。

    但是修竹依然看出了许多的信息。比如这场春雨,除了帝都,还波及了附近的十几个县。有的地方内涝严重,许多农田眼看着颗粒无收,民众们已经躁动不安,四处投亲靠友。

    朝中的大人们对这件事也是十分的重视,日日早朝,争论不休。可是谁都不能拿出一个像样的处理办法。

    最近几天,宫里面地势较低的冷宫传出被雨水淹没。大臣们的争论便从别处集体转移到了这里,意见一致的要求皇上避到皇庄上去。

    可这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修竹无声的抓紧了身上的薄被。

    没有了皇祖母,大燕的天下可真够乱的!

    那么,四皇叔呢?他是太子,他怎么说?

    修竹继续低下头,直到正本账册看完,再不见匿藏其中的任何信息。失望,真心的失望!

    如果父王还是太子,父王一定不会这么干等着的。

    天下,是皇上的。

    未来,更是太子的。

    天下臣民,都是太子的臣民,怎么能见死不救?

    难道只是为了不被猜忌,就什么都不做吗?

    可是,这样下去,就算得到天下,那么得到的也是一个烂摊子,要来何用?

    想不通啊!

    ……

    ……

    安国公府也东边,地势平坦的地方,今日也有不少间宅院进了水。

    好在,安国公府人丁不旺,刚好没有人住在那边。被淹到的也不过是一些下人而已。

    府里面的主子们并未在意,只是另管事的安排,另寻住处也就是了。

    修竹穿着蓑衣,踩着木屐,手里面拎着一个紫檀木的食盒,缓缓地前行。

    安国公府里面的路,路面上大多铺了青石板,浸了水,看上去润润的,但是也比平时滑。

    来往各处的人也格外的小心。

    修竹走到二门口,跟二门看门的婆子打了一声招呼,径直走了出去。

    绕过被洗的叶子油亮的树木,很快来到了安国公的书房外。

    安国公的两个小厮坐在廊下,一个拿棍子逗着鸟儿,鸟儿像是受了天气的感染,懒懒的,并不看他,只能他手里面的棍子点在它的身上,才嫌弃的看他一眼,向旁边移一移,继续发呆。

    另一个小厮则是趴在一根廊柱上,头轻轻的一点一点的,竟然睡着了。

    看到修竹过来,小福把手里面的小棍儿一扔,熟念的问道:“大小姐又让你来送东西?”

    修竹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廊下,把手里面的食盒递于小福,脱下自己身上的蓑衣,拿在手里,伸出廊外,轻轻的抖着,同时问道:“国公爷在吗?”

    “在。”小福说着,“我这就送进去。你等着!”推开门,迈开大步,走了进去。

    书房里面有或年老低沉,或年轻清亮的声音传出,谈论的已是这绵绵春雨的事情,其中还偶尔夹杂着“太子”,“殿下”或者“皇上”之类的词语。